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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玉笙从卫灏的车上跳下来,一头扎进雪地里,茫无目地的走了老远,冻到手脚冰凉,脑袋也总算清醒了。
她站在陌生的街道,回头问新雁:“还记得来时的路吗?”
这一日太过曲折,走过的地方也多,新雁也晕头转向不辨东西,觑着她神色晦暗,小小声道:“奴婢……也有些糊涂了。”
两人只得拦着街上的人再问,一路打听一路往回走,等回到客栈,早已冻透了。
喊了伙计提了热水上来,主仆俩都泡了个热水澡,才算缓过来。
主仆俩相对而坐,朱玉笙面前摆着赵仵作的信,以及徐氏授意她写的给父亲生前在京中至交好友钟克寒的信,坐困愁城。
她枯坐半夜苦无对策,一时半会想来解决不了,索性次日开始,便去寻了牙行,准备赁个小院子打持久战。
牙行倒是个靠谱的,替她在五柳巷子里找了一院四方小院,厨房灶间正房偏房色色齐全,院里还有个小小的水井,价格是贵了些,但胜在不必每日出门挑水,而且左邻右舍皆是做着小本生意的人家,每日忙着出门营生,更不会关注新搬进来的邻居,正合了朱玉笙的意。
朱玉笙安顿好了行李,自此之后每日带着新雁早出晚归,到处打听十年前的旧事,有一日竟在外遇上了景良。
景良入京赶考,也结识了一班共赴春闱的举子,闭门读书的时候多,也有偶尔被同院住着的举子拖出去会友的时候。
两人租住的地方隔着三条巷子,不巧这日他跟同院的举子喝得微醺回来,半道上远远见到迎面而来的朱玉笙,还当自己喝醉了,站在原地使劲揉眼睛:“玉笙妹妹——”
朱玉笙才打听到钟克寒家中住址,原本准备过去远远蹲守,谁知才出门没走多远,竟遇见了景良。
她也觉得不可思议。
“景良哥哥?”
景良总算醒悟过来,原来朱玉笙真进京了。
“玉笙妹妹怎么来了?”景良一身酒意,满目欣喜。
朱玉笙深知自己所行之事极险,不欲带累他,便谎称:“家里生意上的事情,想着进京来看看,说不定还能再寻个门道。”
朱锦在江州爆火,蔡氏与景良的家书中已提过此事。
景良一面为朱玉笙能过上不听人摆布又不必受经济掣肘的日子而开心,一面内心免不了失落,想起她的拒绝仍难免伤心。
但两人是自小到大的情份,姻缘不成也不能抹杀这些年的情份,故而在京城见到她还是欣喜大于伤心。
他催促同院的举子:“我遇到到了邻家妹子,兄台先回去吧。”
同院的举子见到对面年轻美貌的女子,朝着景良挤眉弄眼,还用口型无声询问:心上人?
景良推他:“废什么话啊?赶紧回去吧,改日再请你喝酒。”
他顶着同院举子揶揄的笑脸假作不见,使劲搓搓自己的脸,好让自己显得更为清醒些,追问朱玉笙:“妹妹来了多久,住在哪里,可安全啊,方便我去认认门吗?”
朱玉笙虽是个极有主见的姑娘,可京中人鱼混杂,她又生得年轻貌美,自是更要注意安全,免得被哪个纨绔或者泼皮缠上。
“当然可以。”朱玉笙心中暗叹,不让他过去,只恐他会更为担心,只能放弃今日蹲守,带着景良去认门了。
再说卫灏派出去的人一通打听,顺藤摸瓜找到胭脂街上的刘记客栈,经询问才知道她们主仆已经搬离,还寻了牙行。
正巧刘记老掌柜认识那家牙行经纪,当日他来寻朱玉笙看房被刘掌柜瞧在眼中,听前来打听的人说是家里女眷闹脾气搬出来别屋另居,连姓氏年纪样貌都说得清楚明白,便好心指点。
卢登去了趟牙行,问到了朱玉笙的行踪。他倒机灵,并没当场冒出头,而是悄摸摸派人跟踪了几日,发现朱玉笙主仆俩单独赁个小院子,但每日早出晚归,到处打探十年前发生的一桩旧案,时间节点也非常奇怪。
他不敢擅专,回去亲自请示卫灏。
“朱姑娘一直在打听十年前的事情,按照她打听的时间,竟跟咱们老爷出事前后脚,会不会……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
卫灏被点醒,忽想起两人在刺史府时,朱玉笙曾经与他谈及身世,当时不乏卖惨之意,说起自己父亲十年前高中进士,却在还未派官之时便得急病去了。
当时权当听故事,却忘了多年前轰动朝野的一桩旧事,大约在他父亲出事之前,有两位同年进士一起得了急病。彼时他年纪小,整日为家中父母的吵闹忧心不已,只当清风过耳听过就忘。
后来没过多久,卫山川便出事流放,他一门心思放在父亲的案子上,早把这件事情抛之脑后。
卫灏如今身上担着几重官职,已是东宫属官,凭着手中便利,带着腰牌前去调查当年卷宗,结果发现得了急病去了的其中一名唤姜颂,另外一位名唤朱维清,而朱玉笙的叔父名唤朱维昌。
那么,朱玉笙便是当年急病死去的朱维清之女?
朱玉清与姜颂死的时间太过蹊跷,正与他父亲卫山川出事之时前后脚,难道这二者之间也有关系?
卷宗上面倒是瞧不出什么毛病,两人都是得了急病去了。
人吃五谷杂粮,若是一位进士得了急病去了还可说是巧合,但两人同时得了急病,便有些太过刻意了。
更为奇怪的是,两家人都没有闹,接受了官府验尸结果。
卫灏觉得更奇怪了。
原来十年前,京中铸币监悄悄失踪了一匣子铸币的母钱,而京中新晋的进士死了两名,朱维清便是其中之一。
当时新钱才开铸发行没多久,竟已有母钱流出,皇帝震怒之下,却又不能擅自收回刚刚发行的新钱,只能一方面硬着头皮发行新钱,一方面严令下面人追查失踪的母钱,却成为一桩悬案,多年未解。
而当年主理铸币监的正是卫灏的父亲卫山川,他被此事牵累流放边城,而身为端慧公主儿子的卫灏却因母族出身而留在京中,但身份却多少有些尴尬,不受皇帝待见不说,连京中许多皇室宗亲,勋贵重臣之家都暗暗瞧不上他——概因他有个流放在外的父亲。
数年之后,市面上流出许多劣币。
新钱恶币泛滥,劣币轻薄而脆,铜量少而铅锡铁多。
正逢皇帝病入沉疴,太子监国之际,一向与太子交好并且已在朝中谋有官职的卫灏终于有权利去查消失的母钱,遏制劣币泛滥。
太子偶然得到一点消息,据说市面上有一些劣币是从江州流出来的,他怀疑江州刺史吴延也参与了铸劣币之事,甚至有很大可能吴延就亲自参与了铸币之事。
太子怀疑之下,这才派了卫灏,以吴延外甥慕长风游历探亲的名义前往江州追查,直接住进了刺史府,想要慢慢拉出这张帝国背后的黑网。
而卫灏去江州之后,先是阴差阳错之下发现了被掉包的铜像;接着发现五年前皇帝下令出家还俗的僧人,很多竟然并未回家,反而不知所踪。
他在江州追查到了失踪的僧人与掉包被融掉的铜像,而想要铸造恶币,铜、铅、铁、壮年劳力及工匠,每一样都必不可少。
而吴延自杀的真正原因是与人勾结私铸劣币,见罪行暴露既不想供出上面的人,也不想连累妻儿,于是畏罪自杀。为了不打草惊蛇,卫灏对外宣布的罪行乃是贪渎受贿,勾结豪族重税欺压百姓。
卫灏一门心思追查母钱下落,想要找出当年偷盗母钱背后的主使之人,压根没将当年在同一时期死去的两名进士联系到一起。
朱玉笙已经进京,剩下的另外一名同时得急病去了的进士姜颂家住京郊。
卫灏调出卷宗,吩咐卢登去查姜颂家人。
卢登办事迅速,不过两日便找到了姜家,并从姜颂之妻口中听说一件事情。
原来当年姜颂同期高中的好友,名唤钟克寒。事发当日,两人相约游山踏青,还参加了恩师家宴。
“他们的座师是——”卢登有些迟疑。
卫灏若有所思:“当年的监考官乃是当年右相秦理。”
秦理此人,清廉高洁,一向以纯臣的形象示人,朝中内外提起他来,褒贬不一,有说他不合时宜的,也有说他高峻难近的,更有赞他大公无私的,最为难得的是,皇帝陛下十分信任他,对他的忠心赞不绝口。
卢登只觉有些棘手:“秦理……不好查吧?”
此人官声甚好,在学子们心中更是威望极高,不少学子提起秦相,都表示将来高中入仕,定然以秦相为榜样,立志做一名清廉高洁的官员。
“先不必查秦理。”卫灏沉吟半晌:“待我问问朱玉笙再说吧。”
姜颂与钟克寒为好友,而朱维清已逝,想要知道当年朱维清的人际关系网,他便只有再次去寻朱玉笙了。
卢登心道:这件事情,其实属下也可以效力的。
听元志虎说,两人在车里大吵一架,朱玉笙怒气冲冲跳车而去。
以自家主子以往的脾气秉性,哪里还会回头去哄小娘子?
但遇上朱玉笙,似乎凡事都成了例外。
他竟然还想着要去寻朱玉笙。
卢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