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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玉笙道:“二婶,长房跟二房多年前早该分家了。”要是早点分家,她们母女俩也不至于受朱维昌多年欺负,最后还差点丧命。
她生命之中的大多数磨难,还是二叔朱维昌赠予。
“搬家之后,宝瑞的事情我还是会管,二婶还是不要太溺爱他,免得将来给家里招来祸端。再说您老了,还得靠宝瑞养老,二叔的例子就在前面放着,他年纪还小,现在还能扳过来,要是再大点心性定了恐怕就管束不住了。”
贾氏多年对儿子溺爱,将儿子宠得无法无天,甚至以自己生了两房唯一的儿子而自傲,可丈夫流放之后,儿子在朱玉笙手里挨打挨训,被她送进学堂严厉管教,近来的确要比以往懂事许多。
她不得不承认,于儿子的教养上,朱玉笙要棋高一筹。
到底朱维清当年高中进士,与娘家几个弟弟相比,堪称良才。
贾二如今还在牢里关着呢。
贾大贾三听说他欠了赌坊巨债,生怕被上门讨债,已经对外宣称与贾二断绝关系,连带着金氏带着孩子们上门去讨口吃的,都被远远轰走了。
金氏倒是脸皮厚,前两日还拖儿带女上门来,央求贾氏给她们娘几个一口饭吃,谁知被贾氏堵着门骂得狗血淋头,还拿着朱玉笙姐妹俩查清楚的账目,跟金氏讨要亏空。
“你们夫妻两个,在我店里弄鬼,嘴上说着不要工钱,挖起墙角来比谁都狠,我店里丢的绫罗绸缎卖出去的现银都去了哪里?合计纹银五百四十八两十三钱,你看着还一下,不然别怪我不念姐弟之情,去官府告状!”
贾二还在牢里关着呢,能还什么?
金氏倒是在朱记布庄偷摸略攒了几个小钱,可那是留着不趁手的时候救急的。她自来会算计,借着丈夫入狱的功夫,穿得破衣烂衫带着孩子们上贾大贾三两家讨吃食,就是想能占一点便宜算一点。
谁知两家都不是善茬子,都嫉妒他们家沾了朱家的光,有好事了藏着掖着,生怕他们知道,倒霉了就记起他们了,真是堵着门好一顿冷嘲热讽。
饶是金氏脸皮厚,也有些抗不住。
谁曾想到了贾氏这里,她不但不同情,还声言要报官。
贾二被抓当日的阵仗,着实吓到了金氏。
贾氏扬着帐单道:“还不走?”扭头便吩咐丫环:“兰草,去里面请大姑娘出来,让她派人往官府里说一声。”
“大姐,我这就走还不行嘛?”直吓得金氏再不敢打贾氏的主意,带着孩子们连忙离开了。
贾氏此人,最是能屈能伸。
她发现朱玉笙的名头好使之后,就更不愿意让她搬出去了。
可惜苦苦央求,也不能让朱玉笙改了主意,她打定了主意要搬出去,只能可怜巴巴道:“往后宝瑞读书……都靠你了。”
朱玉笙见她听劝,总算不是仇视自己折腾了她的宝贝儿子,不由露出一点笑容:“二婶既放心,我便当仁不让了。”又道:“别怪我多嘴,以后家里的事情,二婶还是多听听玉筝妹妹的意见,她在外面做事颇有条理,比二叔也强上许多,您与其靠怀着虎狼之心的兄弟,还不如靠自己亲生女儿!”
贾氏从小所受教育,无不是男尊女卑,家中大小事情就该听从男子的,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可是丈夫流放之后,家中并无男子,却靠侄女跟自己的大女儿撑起了家业,且做得有声有色,家中一帮妇孺也并没有流落街头。
此事给她的震撼极大,不客气的说,不亚于一场心灵的涤荡,清洗了她从小到大受到的礼教荼毒。
然后她审视自身的处境,某一天睡到日上三竿,也无人来唤,丫环们只当她身子不舒服,在外面小心翼翼守着。
儿子上学了,大女儿去店里忙了,小女儿由徐氏带着,自然无人来扰。
她在床上伸个懒腰,忽然发现,自从丈夫流放之后,她的日子过得越来越舒服了。
家里赚钱的事有人操心,儿子送到学堂自有严师管教,而她再不必每日侍候男人,随时关心男人的饮食起居冷暖,只要自己过得舒舒服服,更无人随意责骂她。
原来她这么多年精神上的痛苦都来自于丈夫的暴躁脾气。
从那天开始,贾氏竟然想开了。
她甚至在心里偷偷算计着——这可是偷懒了!
于她从小到大的人生里,失去了丈夫,理应过着无人庇护的日子,可是后来发现只要女儿家能干,照样能撑起家业。
此刻,她用一种仰望的眼神注视着大女儿朱玉筝,有几分哽咽道:“过去都是为娘的刻薄,不该把自己心里的怨气撒到你身上,迁怒你骂你打你,都是娘的错!娘现在知道了,你比儿子还要可靠能干!娘跟弟弟妹妹以后都指望你了!”
朱玉筝多年来身负女子的原罪,从生下来就不得亲娘的欢心,有了弟弟也未能让爹娘对她亲切和蔼一些,没想到父亲流放之后,她的才干终于让亲娘正眼相待。
她心里说不出的酸楚,眼圈发红,却只是轻“嗯”一声。
贾氏设想的冰释前嫌握手言和的母女情深场面未曾出现,内心隐隐有些失望,按以往习惯早该破口大骂“死丫头”等话了,此时却将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朱玉笙既通知了贾氏搬家之事,便与徐氏商量,让她抽空收拾自己的东西,到时候再往新家拉过去。
徐氏在朱家门里苦熬了多少年,如今终于云开月明,先不忙收拾东西,反而激动的追问:“咱们新家在哪儿?宅子大不大?比老宅如何?”
朱玉笙被她缠得没法子,只好道:“赶明儿让杨叔送您过去瞧瞧,等去过您就知道了。到时候怎么布置怎么打扫,您都得思量好了。”
徐氏不满:“小姑奶奶,你就不能陪我去一趟?”又低头扫过女儿捆起来的伤腿,一拍额头笑道:“瞧我,竟忘了你腿上有伤。”指责她:“你说你腿都断了,不在家中静养,还每日忙进忙出,将来要是瘸了跛了,可怎么嫁得出去哟?”
“别!”朱玉笙听到嫁人两字就头疼,她怀疑自己对嫁人已经有了心理阴影:“我好端端自家日子不过,非要跑去别人家挨骂受气?往后您可别再跟我提嫁人一事,我听了心里难受。”
徐氏:“好好,我不提就是了。”到底还是忍不住:“那卫大人——”与女儿眼神相撞,笑道:“我不说了好吧。”心里却嘀咕她跟卫灏的关系。
凭心而论,卫大人才貌双全,身居高位,与她们这样的市井寻常百姓之家理应毫无干系,但不提他与自家女儿在刺史府交情如何,单就后来两次遇险,先是被朱维昌卖给赵闻;再是被葛厚德绑架,卫大人夤夜而至,神色惊慌绝非演戏,就不得不令徐氏多想。
她是懦弱,不是傻。
青年男女有无情谊,还是看得出来的。
朱玉笙心中承认,不知不觉间她早已对卫灏心动,可男女之间的情份,未必能跨越身份与阶层。
她上辈子吃尽苦头,早已变得现实又利己,这辈子再不想重蹈旧辙,再入高门吃一遍不必要的苦头。
卫灏是她高攀不起的男子,究其品貌也是她一生都够不着的月亮,更有可能他家中长辈还与父亲之死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正因为个中情由复杂,不能跟亲娘讲清楚,她才只能选择闭口不言。
她心中对卫灏感激不已,却也知道两人之间的关系大约就止步于江州。
离开了江州,两人身份有着云泥之别。
当初离开刺史府那夜,她就在心中把两人之间的关系彻底做了切割。
谁知命运弄人,此后她每有生命危险,卫灏总能挺身而出,如天神降临,解救她于危难困厄之时,让她暗中默默切割成了笑话。
她有时候甚至在想,也许冥冥之中,两人之间有根看不见的绳子牵引着他们,让他们一再的相遇,让他一再出现在她的面前。
徐氏看出了女儿情绪低落,便不再提卫灏,反而兴致勃勃道:“笙儿,咱们新家都要添些什么家具摆设?”
朱玉笙如今忙着织锦之事,哪得空去忙家中之事,便道:“娘,家里要添置什么东西,您自己做主就好,家具摆件还是别的什么,只要您喜欢,我都没意见。”从袖中掏出两张银票塞给她:“您自己看着办吧,我实在有些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