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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朱玉笙失踪之后,卫灏心急如焚,亲自带人追查朱玉笙的下落。他手下有善于追踪之人,一路循迹追到了深山老林,谁知却让他见到了目眦欲裂的一幕。
朱玉笙一路从山上滚下来,犹如一个球般往下掉,她咬牙抱紧脑袋却止不住下坠之势,半道上左腿撞到了一块突起的山石之上,只觉得一阵巨痛,她痛呼着,隐约听到身后有人在唤她,只当自己痛到出现了幻觉。
等到她终于停止了滚动,已经被摔得七荤八素,被一棵树拦腰拦停,她抱着腿环顾四周,竟已掉落到一处深山镜湖旁边,周围柞林茂盛,仰头定睛去瞧,顿时呆住了。
卫灏一路提心吊胆追下来之时,被推下山摔断左腿一身狼狈的朱玉笙正抱着一棵树傻笑,脸上还挂着疼出来的泪水。
他冲上前去,不假思索的一把抱住了这狼狈又让他牵肠挂肚的狡诈丫头,对方宛如被雷劈中,傻傻任由他抱着。
朱玉笙落进他怀中,脑子里“嗡”的一声,好半天不知道作何反应。
男子的怀抱坚实而温暖,自父亲走后,她便再也不曾被人这样小心翼翼宛如珍宝般抱在怀中,她甚至贪恋的靠在他肩上。
卫灏回神之后,扶着她的肩上下打量,哪怕此刻两人之间不过一掌之距,他的心脏仍旧狂跳,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极为失态,一叠声追问:“你怎么样?哪里疼?快告诉我!”
朱玉笙举着手中一个浅绿色椭圆形的东西给他,小心翼翼问:“大人……可识得此物?”
卫灏一颗心全在她身上,见她左腿之上已经渗出血迹,身上到处都是划痕血迹,方才搂着她的腰之时,好像有些湿意,他抬手瞧时,竟发现沾了一手的鲜血:“怎么回事?后腰也有伤?”
朱玉笙满不在乎:“不用管它,后腰只是皮外伤。”她疼得额头直冒冷汗,面色惨白,却仍旧执着追问:“大人当真不识得此物?”
都什么时候了,她不想着自己身上的伤,还非要对着野外的东西追问不休。
卫灏从小在端慧公主的严格教导之下,极度恪守礼仪,从未有过冲动之举,此事却是平生绝无仅有的一次。
或许,遇上朱玉笙,便是他人生脱序的开始。
他虽博学,却并不认得此物,只一径关心朱玉笙:“快告诉我都哪里疼。”还试图扭转她的身子,想要查看她后腰的伤势。
朱玉笙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抱着断腿呲牙咧嘴道:“我现在哪哪都不疼了!”
卫灏没好气道:“这又不是止疼药!”
朱玉笙道:“这个可比止疼药还好使。”
话虽如此,她也已疼到面色惨白满头冷汗,他上手一摸,便知朱玉笙左腿腿骨已断,四下寻摸到两根棍子,再拿随身匕首削直了,扯了袍角做绳,先固定住了断腿;再看她后腰伤势,发现似乎并非山上滚下来造成的,而是被什么利刃扎伤,不由怒道:“这是怎么回事?”
朱玉笙道:“哦哦,那是葛厚德用刀刺伤,皮外伤不要紧。”
卫灏又气又心疼:“荒郊野外,伤口要是化脓发烧,你连小命都要丢了,还不要紧?”
朱玉笙开心的像个孩子:“总算葛厚德做了件好事,让我找到了新的蚕种。”
葛厚德狗鸡跳墙,竟歪打正着让她无意中在这罕无人至处寻到了绝世蚕种,吐出的是绿色蚕丝,在光的照射下闪烁着璀璨光彩,而此处柞林之内已经结茧的茧色有深绿、浅绿、深金黄色,但绝大部分为绿色。
此处山间镜湖之畔,气候湿润,柞林密布,想是因其独特的地理与气候所致,才能生出绝世蚕种。
朱玉笙虽时常将爱财二字挂在嘴上,但真遇到了发财机会,她也不愿独吞,大方表示:“要是没有卫大人舍生忘死来救我,也找不到这么一处神仙所在。见面分一半,此处蚕种当由你我二人共有。”
这会功夫,卫大人已经替她处理了腿上的断骨,身上出血的地方都已经撒了止血的药粉,撕了里衣包扎完毕,笑意盈盈注视着这位从一开始便以财迷模样出现在他面前的丫头,柔声道:“你舍得?”
谈到钱,朱玉笙瞬间就冷静理智,恢复了商人应有的精明,她笑的鬼头鬼脑:“这么一大片柞林,我手头也没人来采摘,守护不住反而招祸。大人手头有人,还能护得住,只当我借势可好?”
此时此刻,朱玉笙暂时忘记了朱维清之死,而卫灏也忘记了自己身份所带来的羁绊与桎梏,两人视线相接,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渺小的自己。
渺小但清晰。
“好,给你借。”卫大人轻声应诺。
他出身高贵,视钱财为身外之物。区区蚕种,放不放在眼中。原本想要拒绝,但想到两人共同拥有一片柞林蚕种,竟有种说不出的甜蜜,仿佛得到承诺一般,竟毫不犹豫答应了下来,并吩咐亲卫开始收绿色的蚕茧。
卫灏跳下去之时,卢登将带来的亲卫一分为二,一批人追着绑匪消失的方向而去,另外一批人紧随其后也追了下来。
结果一行人追下来之后,远远见到卫灏抱着朱玉笙那副疼惜入骨的模样,毕竟是高门大院出来的,极有眼色,当即便制止同伴靠近。
丁喜冒冒失失要往前冲:“还不赶紧去瞧瞧主子受伤没。”被卢登在脑袋上敲了一记:“没眼色!”
他探头一瞧,嘴巴张得老大:“主子这是……来真的?”想到公主府里的端慧,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汗毛直竖:“这可怎么办?”
端慧公主的强势有目共睹,哪怕卫灏身边这些亲卫来自父族精心挑选,也只听命于他一人,但想起端慧公主的手段,也是不寒而栗。
卢登也无可奈何:“来真的我们能拦得住?”
丁喜担忧的摇摇头。
卫灏小时候还有几分淘气的模样,自十年前其父出事之后,便日渐老成变得不苟言笑,行事缜密恪守礼节,于女色上头与寺里的和尚也没什么区别了。
端慧公主为此没少烦心,母子俩于亲事上多次争执,好不容易替他挑了卢相的孙女卢明月,结果她前脚对外公布两家的婚约,后脚卫灏就带人前往江州,连订婚宴都不肯出席。
据京里传来的消息,在卫灏离京三日之后,端慧公主便自作主张摆了订婚宴,卫卢两家的亲事板上钉钉。
周煦前来江州晚于卫灏两月,彼时卫卢两家的亲事早传遍帝都,他临出发前还特意八卦了一番暂时成为他顶头上司的卫灏的亲事,这才心满意足来的江州。
不过卫灏并没让手下人烦恼太久,很快便招手让众人过去,开始摘收蚕茧,他自己却躬身弯腰:“我背你下山。”
卢登:“……”
丁喜:“……”
确凿无疑,主子动真格的了!
摘蚕茧的亲卫们在忙碌的间隙悄悄分出几缕目光偷偷注视着不远处的两人。
但见朱玉笙欢天喜地扑上了自家主子的后背,笑得跟偷了油的老鼠般,透着股暗藏的喜悦。
卢登捂眼,丁喜小声嘀咕:“我要是女的,能得主子开口要背,我也得乐出声。”
脑袋上挨了一记,丁喜还是觉得自己说得没错:“能跟咱们主子相识,姓朱的丫头真有福气!”
卢登心道:是福是祸,还不一定呢。
朱玉笙却管不了那么多,满心欢喜爬上卫灏坚实的后背,试探着揽住了他的脖子,埋首在他温暖的肩头,也不知怎的,竟软弱的想落泪。
来的时候,被葛厚德追着赶着拖着,咬牙也要撑下去,心里那口气不绝,硬捱了下来。但回去的时候,被人小心呵护,反而有泪意上涌,她极力抑制着自己的泪意,却还是忍不住湿了眼眶,吸吸鼻子开玩笑道:“自十岁之后,再没人背过我,大人让我想起了我爹。
卫灏身形一僵,随即失笑:“我可没你这么大的闺女。”他甚少展望未来,同龄长大的少年郎们成婚的不少,手脚快些的儿女都已经有好几个了——也可能是不同女子所生。
他却于婚姻之事从无期待,执着于成熟到足以担当重任,找到当年丢失的母钱,为父亲洗刷冤情,早日团聚。
何况生儿育女。
但朱玉笙的话难免让他多想,思绪信马由缰,忍不住驰荡,嘴里却小心问:“腿疼得厉害?”
朱玉笙前世被流放之时,也是吃尽了苦头的,断骨受伤之事亦经历过,有次被赶去修补城墙,从上面跌下来摔断了肋骨,也没怎么好生养过,一直忍受着断骨之痛,后来身子便垮了。
事实上,她后来能够早逝,与那次的断骨之痛是分不开的。
哪怕再世为人,她也依旧能够记得潮湿冰冷的床板,每次呼吸都能感受到的难以忍受的疼痛, 痛入骨髓。
此刻她感受着山路的颠簸,腿骨断处的疼痛,笑着说:“不怎么疼,好像失去了知觉。”实则疼得要命。
卫大人平日板着一张讨债脸,两人独处之时多半态度温煦,今日却格外话多而殷切:“你要是疼的话就告诉我,我走慢点。”还讲起派人去朱家之事:“……你那位婶娘听说你失踪了,竟提出要接手粮店,被卢登挡回去了。”
朱玉笙便知他是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好让她暂时忘却疼痛,亦笑道:“不着急,等我回去之后,也差不多能够接手朱记布庄了。以婶娘家里兄弟两口子的能耐,我要再不卖下来,布庄说不定便要易主了。”
丁喜留在镜湖边带着亲卫们摘蚕茧,并负责运回来。卢登带俩亲卫护送两人回去。
他倒是好几次想张口替主子代劳,但听得前面两人嘀嘀咕咕,时不时还传来低低的笑声,遂作罢。
既然自家主子乐在其中,他又何必自讨没趣。
再说……男女还授受不亲,省得主子猜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