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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记粮店货源充足,粮价公道,还不曾拿陈粮充数,全都是当年的新粮,很快消息传遍江州大街小巷,葛记五家粮店,门可雀罗。
葛家家主葛厚德不但卖高价粮,还喜欢以次充好,往粮食里面掺沙子。
原本在江州地界上,这生意也还能做。但谁知半路杀出个朱记粮店,从价格到粮食的质量,全面碾压葛记。
葛家被打懵了,家主葛厚德气得破口大骂:“哪里来的毛丫头,敢跟我嘴里抢食吃?”并且催促手下人:“去打听清楚了,她从哪里进的货。”
江州粮食进货渠道全被他家包圆,没想到还有人能够突出重围,从外面挖掘了稳定的进货渠道,葛厚德不能忍。
正当葛家人四处打探朱记粮店的背景跟进货渠道之时,高有光带着妹妹找到了朱玉笙。
他们兄妹俩先去的朱记布庄,谁知如今布庄交到了贾氏手上,连掌柜带伙计全跑了。
贾氏不思反省,不觉得是自己尖酸刻薄,疑心陶掌柜吞了每日营利,逼走了陶掌柜跟多年伙计,反而把一切都归咎于朱玉笙。
“陶掌柜干了多年,怎的朱玉笙这丫头管过一阵子布庄,他也要辞工不干,还跑去粮店。还不是朱玉笙坏心眼子,故意跟我做对?”贾氏对着上门的娘家弟媳哭诉:“这丫头太不地道了!”
贾家弟媳金氏安慰她:“姐姐不必伤心,玉笙那丫头到底跟你隔着一层,不比咱们亲姐弟,一个娘肚里爬出来的,不帮你帮谁呀?”她热切的打量朱记布庄:“不如这样,陶掌柜既走了,姐姐倒不必再雇掌柜的,直接让我们当家的过来当掌柜的,既省钱还帮了姐姐,贴心贴肺,姐姐你也放心不是?”
贾氏身为长女,家中还有三个弟弟,皆已成年。
金氏嫁的是老二,家中也有五个儿女嗷嗷待哺,日子过得也紧巴巴的。
朱维昌掌家之时,出了名的吝啬,防着贾氏补贴娘家,看得倒挺紧。
自姐夫流放,贾氏的几个弟弟便暗中卯足了劲儿,都等着合适的机会,好冲上来咬一口。
谁知朱玉笙掌家,他们便插不上手来。
等到朱记粮店开了,朱家大房二房分道扬镳,而二房的女儿朱玉筝还跟着朱玉笙跑了,如今还在大房干活,只留下贾氏,可不正是最好的时机。
金氏一早得到消息便赶了过来,先是假惺惺安慰贾氏,给她灌了一肚子迷魂汤,什么“一家子姐弟亲骨肉,哪有不管姐姐的道理”,再或者“姐夫出事之后,我们也很担心姐姐,别的活儿不能做,帮衬着姐姐看看店也是好的”;还有更甜的话,诸如“我们本来便是帮姐姐看店,一家子亲姐弟,要什么工钱?”
等等甜言蜜语,一下子便击中了贾氏的心坎。
贾氏原本便不是什么大方敞亮的人,免费上门的劳力,不要白不要,当即答应了贾二做朱记的掌柜,金氏帮忙卖货,又恨恨道:“都怪朱玉笙那死丫头,没事得罪了何家,往后咱家布庄跟何家拿货都难。”
她这里愁肠百结,还在忧心布庄的未来,却有大田村的丝农找上朱记,直言要见朱玉笙。
贾氏面沉如水,示意贾二跟金氏处理。
金氏在村里可是个泼妇,吵架从来没有输的,上来便将两人骂了个狗血淋头,让两人早点滚。
原来寻人的正是大田村的高有光。
高有光出来之时,还觉得奇怪:“朱记掌柜不是这样的人,连上次去收丝的陶掌柜跟伙计都不见了,可是朱记出事了?”
高小妹扯着兄长的袖子要回去,高有光不信邪:“咱们再打听打听。”
他去对面酒楼打听,伙计颇为热情:“朱记的掌柜在城北开了一家朱记粮店,价格公道东西又好,你要寻朱老板,还是去城北吧。朱记布庄……”他摇摇头:“我看完了。”
朱记布庄在朱维昌手中就生意平常,换了朱玉笙重上轨道,轮到贾氏接手,再加上贾二跟金氏联手,原来的老顾客上门,都被猛然提高的价格跟恶劣的服务态度给吓到,纷纷转投别家。
高有光带着妹妹直奔城北,见到大排长龙的朱记粮店,本来还有满腹的话要说,但朱玉笙已经改行了,他心中不免生怯。
朱玉笙见到高有光,热情招呼他们进店休息:“高大哥怎的有空过来,这位姑娘是?”
高小妹生得一张清秀的瓜子脸,杏核眼,一身布衣打着补丁,但洗得发白,愁眉不展,似乎遇上了极大的难事。
高有光想想,既然来都来了,说不定朱玉笙路子多些,也能替自家小妹再寻一条生路,便吞吞吐吐道:“本来是有件事情想要求朱老板,还是我妹妹的事情。”
原来自上次何复春在朱玉笙与丝农联手作局之下,高价收购了生丝。何家与外地客户签定的江州锦的合约去年就已经完成,何家不甘自家锦缎利润大降,于是便想办法压低成本。
往年何家低价雇佣织娘,今年更是再次压低了工价,以此节省成本。
高小妹一直在何家织坊里做织娘,听到压低工价的消息,哭着回家找兄长:“这个工价,还不如不做呢。”
高有光没想到何家心黑至此,恨不得织娘给他家做白工,回想朱玉笙说过的话,与其指望有钱人良心发现停止压榨,还不如自己奋起反抗,这才求到了朱玉笙头上。
但眼下朱玉笙已经转行,不再做布庄生意,指望她想办法,有点为难她。
朱玉笙见他们兄妹俩一脸愁苦,安抚道:“别担心,此事我一定帮你们想想办法,你们且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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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记粮店的粮价只有葛记粮店的一半,且连开两家,导致葛记的高价粮无人问津,全都哗啦啦涌到了朱记。
葛厚德起先还寄希望于朱记的低价粮撑一阵子,卖光了就要断货,或者低价只是朱记打出来的噱头,等到吸引顾客之后,便会提价上涨。
谁知朱记不知死活,开店都半月了,竟然还不肯提价。
葛厚德坐不住了:“这个臭丫头,她想做甚?到底从哪运来这么多粮食?”
他手底下连着打听了十来日,总算把朱记的货源打听清楚了。
手底下来报:“家主,近些日子以来,外地的运粮船把码头堵得严严实实,码头那些搬卸工一个个忙得脚底板冒泡,运粮船还不同少。”
那手下机灵,多日蹲守码头,从粮船管事跟手下人闲谈的只言片语中偷听到关键字眼,此刻也有些不确定:“……似乎是湖州运过来的,姓石的老板。”
葛厚德咬牙:“石原?手下败将,竟敢卷土重来!”
他令手下伙计吃进朱记的所有低价粮,但很快发现朱记可能从一开始便考虑到了葛记的反扑,竟然实行什么限购,每人每次仅能从朱记买十斤粮,粉碎了葛家想要一口吃下朱记低价粮的打算。
葛存德:“臭丫头,她这是在找死!”
江州城内的粮价随着朱记粮店的低价粮而降了下来,导致葛家粮店的高价粮无人问津,更有甚者在城内散播谣言,说是葛厚德违法犯罪,私自哄抬粮价,要被新上任的刺史清算。
葛厚德听到之后,更是差点气炸了肺,狞笑着骂道:“收拾不了姓卫的,难道还收拾不了姓朱的臭丫头?!”
刺史府内,卫灏正跟石原闲聊。
石原精明会算账,按照朱玉笙进货价及出货价,还有给他的销售分成,他感慨道:“朱老板这是让利于民,让利于我,算下来她也没什么赚头,只赚了点管事跟伙计的工钱。”
他直起身子,盯着卫大人俊逸的面庞猜测道:“朱老板说要替卫大人分忧解难,不会是真的吧?”
卫灏内心颇甜,但不能让石原瞧出端倪:“那丫头口甜舌滑,你信她的话?“
石老板的思维方式与卫大人不同,他是典型的生意人,凡事用利益说话:“怎么不能信,她把自己应得的利润都让了出来,一个生意人不赚钱,为着什么?这不是纯为着讨卫大人欢心吗?”
卫灏板起脸:“你可别败坏她的清誉。”
石原:“啧啧。”
卫灏:“?”
石原:“卫大人几时闲到操心旁的女子的清誉了?”
卫大人不但闲到操心朱玉笙的清誉,还一直派人盯着朱记的生意。
朱玉笙每日关门之后跟陶掌柜及伙计们盘帐,把当日流水、利润及分成也一并算出来,对着账簿子喜笑颜开:“照这么卖下去,葛家粮仓里的粮食都要留着喂耗子了,除非姓葛的主动降价。”
陶掌柜附和:“葛家粮食里可是掺了沙子的,除非他的粮价比咱们还要价一半,不然谁会愿意吃掺了沙子的粮食?”
不止是卫大人盼着葛厚德把粮价降下来,江州百姓此前也望眼欲穿多少年。
可惜葛老板吃了多少年独食,早已视江州粮市利润为自家锅里的饭,更不会同意别人往自家锅里伸勺子。
当他发现没办法遏制下跌的粮价,终于忍无可忍,在朱玉笙回家的半道上把人给绑了。
朱玉笙忙起来顾不上吃喝,又怀疑朱宝瑞近来学堂晚归,是不是在外面瞎玩,便掐着放学的点催促着朱玉筝坐马车去捉朱宝瑞,她自己算完帐关门就回去。
江州城内近来街市热闹了起来,傍晚出来摆摊卖东西的小商贩也不少,朱玉筝想着安全没问题,便听话走了。
朱玉笙前脚出了朱记粮店,后脚才路过一条巷子口,便被两名壮汉套了麻袋扛起来就跑,陶掌柜慢了一步,再没追上。
他年纪大了,跑了十来步眼瞅着贼人逃远了,只能扯着嗓子大喊:“救人啊,绑匪抢人了……”
卫灏接到消息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治下竟还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什么?朱玉笙被人绑走了?”
报案的是朱记的伙计,慌得六神无主:“陶掌柜追上去崴了脚,他说是两名膘肥体壮的贼子把东家绑走了,还塞进了一辆马车,往城南方向去了。”
卫灏立时便派人封锁了码头,城内紧急戒严,急调所有人手出来寻人。
江州城内,满大街都是巡逻的兵卒,码头连只蚊子也飞不出去,所有船只被扣押在码头等待解封,外地客商纷纷探出头打听消息:“怎么回事?”
带兵的小头目喝道:“都回船上去,等待检查,若是有做了什么违法之事,尽快自首,别存着侥幸心理想着蒙混过关。”
这种情况之下,竟然还真抓住了三两拐卖妇女,偷人孩子的船只,可惜里面没有失踪的朱玉笙。
卫灏心急如焚,对着江州城防图汇总传回来的消息,宛如被人剜去了心尖,亲自带人追查朱玉笙的下落:“陆路水路全都被封锁,就算是绑匪逃的快,这两条路也不通。”他指着图上的方向果断得出结论:“那就只有往山里走。”
周煦:“大人确定?”
江州城南门外可是深山老林,山林绵延,一道又一道的山,如何追查?
绑匪要是真钻进深山老岭,势必加强了追查的难度。
卫灏道:“我带着一批人往山里去追,你负责把守好城内陆路码头,只要把这些地方守好了,应该就能追到人。”他十分懊恼:“都怨我,任由她牵头卖粮,却不知给她带来了危险。姓葛的在江州吃了这么多年独食,哪里会轻易善罢甘休。”
吴延其人便是重利,能跟着他赚钱的,哪有什么好人。
指望曾经围绕在吴延身边的这些人长出良心,那是不可能之事。
周煦安慰他:“大人不必难过,说不定陶掌柜只是眼花,瞧错了呢。”
这种可能,卫大人也设想过。
他特意派了卢登前去朱家,结果朱玉筝已经带着在外面玩耍的朱宝瑞回去了,姐弟俩正在吵架,贾氏忙着添乱,徐氏忙着观架灭火,家中乱成一团,压根没人想到朱玉笙会被人给绑架了。
徐氏听到女儿被绑,吓得当场软倒在地:“这丫头……她到底怎么了?怎么总是不顺,不是遇上这样的坏人,便是那样的坏人。”拉着卢登不肯放手:“这位大人,您可一定要救回我的女儿……”
卢登奉命来查问:“夫人可知道府上大姑娘近来都与谁人结仇?”
朱玉筝急得要骂:“我大姐姐还能与谁结仇,除了葛家粮店的家主。他眼红大姐姐卖低价粮。”忽想起一事,又有些迟疑:“大姐姐她……好像还得罪了何家少东。”
何复春跟朱玉笙为着生丝大战一场,连何家的提亲都拒了,媒婆后来气得上朱家门来找后帐,对徐氏说的话也不咋好听:“不是我说,您家大姑娘都嫁过一回的人了,况且还是个寡妇,何必挑三捡四?依我说,何少东家资万贯,本人又精明能干,是咱们江州城数一数二的有钱人,还年轻温柔会哄女人,何必这样给人没脸?”
徐氏平日是个面团,现在遇上女儿的事情态度便强硬了起来:“妈妈上次来我就想说了,我家女儿再是嫁过一次,也不想与人为妾。任是何家金山银山,与我们朱家有何相干?我女儿是吃不起饭了,还是没衣裳穿了,要与人为妾?再怎么说,我们朱家也轮不到卖女儿!”
这话说来,连媒婆都不相信,忍不住刺了一句:“你们朱家又不是没卖过女儿,再说……何家给的价格也不低呀。”
徐氏如今每每追忆朱维昌在时,逼迫女儿嫁进吴家冲喜,便愧悔不已。
媒婆的话简直是拿刀子往她心里扎,气得她面色涨红,便要开口赶客:“妈妈无事还请回吧。”
媒婆也很不开心:“往后府上姑娘少爷的亲事,还是别再来寻我了!”
前有王媒婆心狠卖人,被赵闻一事给牵扯出来,早都进了大牢判了刑,而何家请的这位媒婆虽撮合富户,却不会做害人性命之事,在江州城内颇有口碑。
贾氏不乐意了,追着媒婆好一顿赔罪,还反过来怪罪徐氏:“大嫂子有骨气,不愿意大姑娘与人为妾,可也别得罪媒婆呀。我家里还有俩姑娘一个儿子,哪里似大嫂家里的笙丫头,主意大得很,不愿意与人为妾,谁知道与那位卫大人是什么关系。”
她对朱玉笙极为不满,逮到机会便要说几句。
得罪了媒婆,贾氏追着徐氏好一顿唠叨; 再被绑架,加之朱记布庄近来生意惨淡,她的话就更难听了。
“朱玉笙一个丫头抛头露面不说,还带着筝儿天天往外跑。她一个嫁过人的寡妇,不在家好好守寡,偏要去外面出风头,这下子好了,也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竟让人家给绑走了,留下这一大家子,这可怎么好?”
其实朱玉筝被绑,贾氏并不担心这一大家子怎么办。
相反的,她反而有种“危难之中舍我其谁”的感受,只觉得此时便是自己挺身而出的机会,还催促朱玉筝:“你也别再跟你弟弟争吵,也别愣着了,赶紧把粮店的钥匙交出来。陶掌柜毕竟是外人,你大姐姐失踪了,你大伯母一向于外头的生意不懂,你小孩子家家的,可不得我来担着了。”
朱玉筝:“娘——”
朱宝瑞听说讨厌的长姐被人绑架了,顿时高兴的一蹦三尺高:“这么说,大姐姐再也回不来了?”
徐氏一生的寄托都在女儿身上,近几个月所历之风雨,简直把多年的风雨都攒到了一起,以瓢泼之势往下落。
她心慌的喘不上气来,但也见不得朱宝瑞如此得意忘形,厉喝道:“朱宝瑞,你再胡说八道?!”
朱宝瑞没想到向来脾气和软的大伯母竟然会生气,吓得出溜一下钻到了贾氏身后,甚至有种“他再多说一句大伯娘都要揍他一顿”的错觉。
朱玉筝根本不肯听从贾氏的话,还反驳她:“娘,大姐姐已经把两房的财产分开了,我现在在粮店也不过是个跟着大姐姐干活的伙计,还赶不上陶掌柜知道的多。大姐姐既肯让陶掌柜管事,必然是信任他的。再说粮店是大房的产业,轮不到你插手。你不用担心,大姐姐她一定会回来的,您又何必吃相这么难看?”
也怨不得贾氏吃相难看,实在是朱记布庄生意惨淡,但每日卖出去的碎银子还被贾二夫妇给拿走了。
她倒是要跟弟弟跟弟媳理论,但金氏撒泼:“我们两口子在店里从早守到晚,不要工钱是真,但总不能让家里孩子们喝西北风吧?”
弟弟耍赖:“大姐,咱们一母同胞,我要是有家店铺,赚多少都愿意贴给姐姐。你倒好,嫡亲的姐弟,非要跟人算细帐,多伤人心呐?”
他拿着布庄的银子耍赌就不伤人心了。
贾氏双拳难敌四手,再厉害的人遇上无赖兄弟跟撒泼弟媳妇,也要甘败下风。
在布庄吃了瘪,回来家里可不得再想办法找补。
贾氏厉喝女儿:“大房跟二房虽分了家,但大事当前,怎么还分这么清。你大伯母又不懂粮店之事,我不管谁管?”
卢登原本是奉卫灏之命前来查探朱玉笙所结之仇人,谁知亲眼见到贾氏争产,徐氏已经因为女儿被绑而慌了神,便强硬道:“二太太有所不知,朱记粮店是大姑娘跟我家大人的朋友石老板合开,现下大姑娘失踪,自有石老板接手,学轮不到二太太来操心。”
贾氏悻悻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