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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玉笙到底没有去府衙寻卫灏,只是远远瞧了卫大人两眼,直觉卫大人阴沉着一张脸,似乎心情不大好的模样,便早早溜了。
她也没去别处,为了对得住跟何复春打得赌,坐上马车直奔大田村,还让朱玉筝回家替她收拾衣物洗漱用具,要驻扎在大田村收生丝。
何复春手底下人在她手上吃了瘪,更是派人盯紧了她,谁知她转头便住进了大田村。
何复春气个半死,去他娘的风姿气度,还是生意要紧。
何少东也急忙带人赶往大田村,谁知才进村口就听到个不大好的消息——丝农又提价了!
何家垄断江州锦,每年出售的大半江州锦早在前一年就与外地客商签定了合同,今年自然不能因为生丝的问题而违约赔偿。
两人上午在府衙门前见过面,下午便在大田村聚首。
何复春皮笑肉不笑:“朱老板,又见面了。”真是冤家路窄。
朱玉笙似乎全然感受不到何复春的不悦,笑得亲切,宛若旧友重逢:“何少东来得可有些晚了,今日丝价又涨了!”
她这是煽风点火,坐地起价。
此女身边围了一圈村妇,都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连同丁六媳妇那样的何家坚定的拥趸者,此刻也远远站在外围听动静。
有那么一瞬间,面对她狡黠的眼神,何复春真想把这小女子拖回家去,圈在后院慢慢驯服。
她就像山野间来去散漫的小狐,挑衅的望着他。
何复春多年来在江州以权势压人,还是头一次遇上这样的愣头青对手,全然不在乎哄抬市价对自己的影响。
为了阻止她继续抬价,他这个生意场上的老手不得不放柔了语调劝她:“朱老板,江州市场就这么大,每年的江州锦都出自何家。你抬高生丝价格,无异于抬高了江州锦的成本价,将来朱记去何记进货,你就不怕江州锦的价格节节攀升?”
“怕啊,怎么不怕?”朱玉笙似乎被他描绘的前景给吓到了。
“那你还哄抬丝价?”何复春全然一副为她着想的口吻:“只要咱们联手把丝价压下去,到时候朱记进货,江州锦的价格我可以给你降两成。”
旁边凑热闹的妇人们不干了,田二媳妇也劝:“朱老板,丝价可万万不能再降了。”
已经尝到与何家作对甜头的妇人们也大着胆子嚷嚷:“丝价不能再降了,再降我们都没有饭吃了。”
何复春冷笑两声,不屑的眼神扫过大田村这帮人,如同对面这些人皆是蝼蚁般微贱:“往年,也不见饿死了你们!”坏事的根源还是朱玉笙。
朱玉笙却是油盐不进:“何少东可能没搞清楚一件事情,江州锦的市场就那么大,朱记不做布庄生意,还可以换个生意做,比如粮店茶叶胭脂等等,反正家中几间铺面一些老仆,糊口而已。但何家以布业起家,做着江州锦的独家生意,丝价于我既不会伤筋又不会动骨,能抢到多少生丝便算多少罢。”
杀人诛心。
她此举都已经不是抢生意,而是纯粹跟何家找不痛快了。
自己做不了的生意,也要搅乱何家的市场价格,两败俱伤。
用心险恶!
何复春目光淬毒,终于失了风流气度,气咻咻问道:“可是我何家有哪里惹到了朱老板,你非要置何家于死地?”
朱玉笙大乐:“何少东这是什么话?生意场上有来有往,有输有赢,哪有什么仇怨。再说丝价再高,难道还能让何家破产不成?”
她忙中偷闲,跟何复春斗嘴的功夫,竟还能吩咐旁边候着的杨鸣善:“麻烦杨叔跟丝农讲一声,在何少东的丝价之上,我们的价格再加两成。”
围观的村人们欢呼一声。
丝价几乎在顷刻间便继续翻涨,等于他们的收入又增加了,怎不令人欢呼雀跃。
何复春:“……”
众乡人高兴,唯独何复春不高兴。
杨鸣善要走,被跟着一同前来收丝的陶掌柜拉住了,他苦口婆心劝导:“东家,咱们不能再加钱了。再加上去,到时候还要雇织娘,还要漂染,各种工序走下来,只怕到时候价格高到离谱,卖不出去了要蚀本!”
何复春忙道:“老丈所言甚是,朱老板三思!”
哪知朱玉笙牛心左性,被掌柜的阻拦,抹不开面子,连连催促:“蚀本又如何?到时候锦缎积压在店里,总能找到合适的买家。陶掌柜,你是不想在朱记做下去了吗?”
陶掌柜被年轻的东家训斥的老脸涨红,唯唯诺诺:“东家,我不是这个意思。”
何复春眼见得朱玉笙一门心思要加价,劝又劝不住,连自家掌柜的话都不听,暗中思量她这恐怕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才掌家中大权,便要在下人面前立威,定然听不得劝阻,不得不忍痛再次提价。
朱玉笙不甘落后,再次加价。
两人此刻所处位置,乃是大田村村口的大槐树下,聚集了村里不少妇孺老幼,此刻皆派了家中伢崽回去传信,告诉当家人不必着急出售生丝。
田二媳妇明言:“朱老板,我们家之前卖你的生丝不卖了,回头把买丝的钱退给你。这个价格眼看着还能再涨,实在对不住了。”
朱玉笙似乎也有些恼怒:“田二嫂子,咱们都已经交易了,我只是还没把丝拉回去入库,你们怎能这样反悔?”
何复春冷笑:“朱老板,你可瞧清楚了?”
朱玉笙偏不信邪,还痛心疾首表示:自己势必要拿下一批大田生丝,虽没有财力全部吃下,但价高者得,也可买入一批不小的量。
何复春在她的无脑哄抬丝价之下,面对猝不及防的价格战,最后被迫以一个极高的价格一次性吃下大田所有生丝,比之往年丝价,翻了五六倍之数。
他暗中计算家中现银,发现所余不多。
三个月前,吴延还在位时,传话向何家借一大笔现银。
何复春计算之后,想着这笔银子在吴刺史的庇护之下,总归要用别的方式赚回来,便痛快送进了刺史府。
谁知还没等到他利用吴延的权势赚回来,后者便入狱自戕,白白损失了一大笔现银。
他倒是有心想追回,可久在刺史府里当书吏的一名熟人悄悄向他传话,道吴家罪名不轻,还是少沾为妙。
何复春等于白白损失了一大笔现银。
谁知收购生丝,又折损进去一批计划之外的现银。
何复春年轻气盛,又想大展鸿途,故而这两年正在尝试把何家生意全面铺往附近几个州郡,但何家生意依靠权势而生,这种做生意的方式在外州并不理想,还要各处打点贿赂,摊子铺的很大,相对来说家中现银便留存的不多。
与朱玉笙一役,算是惨胜。
他表面笑盈盈向朱玉笙表示自己赢了,实则深知何记隐忧已生。
今年的江州锦利润早被原料生丝挤压的所赚有限,以此不合常理的高额价格,比起往年的大笔利润,只能算是赔本赚吆喝,利润不足以支撑他在附近几个州府生意的开销。
朱玉笙痛心疾首的责备自家掌柜跟下人:“都怪你们传话慢了,让何少东抢先一步。”又强撑着笑颜对何复春道:“恭喜何少东,咱们来年再战!”一脸的不甘愿。
老陶掌柜似乎不敢得罪这位新上任的东家,而杨鸣善则揭破了她失败的原因:“大姑娘,此事不怪我们,主要是何少东财大气粗,这么高价的生丝,咱们也吃不下啊。”
一句话揭破了她囊中羞涩的真相。
何复春假笑几声,吩咐手下管事带人来装车送入何家库房:“朱老板不走吗?”
朱玉笙气得只差要瞪眼,还要挤出一点笑意与何复春道别:“大田村风景优美,我虽再买不到生丝,但还想各处转转。”
何家十几名青壮下人挨家收丝,连同朱玉笙之前已经买入的生丝户们都已经反悔,当着她的面嚷嚷:“朱老板,何家丝价高,我们都是小户人家,之前你买丝的银子我们不曾花用,现下便退给你。实在不好意思,我们的丝不买了!”
朱玉笙还待再嚷嚷,可惜这些丝农皆不听她的话,退了银子扭头便跟着何家收丝的管事走了,挨家挨户称重付银子,迅速装车拉走,不再给这些丝农反悔的余地。
何复春看似好心告诫她:“朱老板,你入行不久,不知道这些丝农的禀性,他们都是狡诈没有诚信的,多打几回交道你就知道了。”说着登上马车,扬长而去。
朱玉笙懒洋洋坐在大槐树下,丫环新雁还搬来了马车上的小几茶水点心,一样样往外摆,还热情招呼尴尬的村妇们:“高嫂子,田二嫂子,姜嫂子,过来喝茶尝尝我家里厨子做的点心?”
何家下人们边干活边嘲讽她:“朱老板,没进到生丝,今年你家也休想从我们何记进货,还不想想改弦易辙,竟还有心思在此处喝茶吃点心?”
朱玉笙似乎才醒悟自家的处境,慢吞吞拈了块绿豆糕入口,嚼了两下才道:“哦,小哥说得甚是有理,依小哥来看,朱记往后做什么生意才好?”
要是吴延还在位,这位何家的下人定然会斩钉截铁告诉她,您趁早收摊滚蛋,尽快消失在江州,不然可有你的好果子吃。
鉴于新任刺史卫灏的雷霆手段,他话不敢说得太满,但也要取笑她两句:“针头线脑胭脂水粉,总归布业这行是做不成喽。”
朱玉笙也不恼,还笑眯眯递给磨蹭过来的丁六媳妇一块糕点:“六嫂子尝尝,我家厨子手艺不咋滴,但胜在松软干净。”
丁六家迷恋富贵权势,但更爱财,还爱占便宜。
见到朱玉笙请吃点心,众妇人们都不肯,便厚着脸皮上前,连吃了好几块点心,不住夸赞:“府上厨子手艺真正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