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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咱们……真有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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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外向南二十里,一片山清水碧,桑树环绕,便是有名的大田村。

    每年生丝收获的季节,何家必然派人前往大田村来收生丝,价格也是由何家主导。

    大田村养蚕乃是传统,但早些年收购生丝却并非以何家为首。

    何家攀上吴延之后,不择手段压低生丝价格,借官府之势打压其余收购生丝的商家,甚至因对方提高价格而使尽手段,搞到对方家破人亡。

    不过两年时间,江州生丝市场便被何家一把拢进手中,绵延至今。

    朱玉笙不信邪,多番打听之后,带着人前往大田村。

    杨鸣善驾车,新雁陪伴,还带了两名新近提拔的长随薛平和吕腾,她打扮的珠光宝气极尽奢华,身上都是当初从刺史府带出来的衣衫首饰,从马车上下来之后,立时便吸引了村头闲聊的妇人们的目光。

    新雁小心嘀咕:“姑娘,咱们会不会太过招摇了?”

    大田村养蚕几十年,没想到村头聚集闲聊的女人们穿着布衣布裙,明明家家养蚕户户丝织,从她们的穿着打扮上来看,却不见日子过得有多丰裕。

    朱玉笙小声答她:“人靠衣装,只有穿金戴银,才能让她们相信咱家的财力。”

    朱家财力与何家相比,仿若天堑。

    新雁抿嘴笑:“我要是在路上碰见姑娘,也必然相信姑娘家资富饶。”

    朱玉笙纠正她:“姑娘我将来富可敌国。”

    新雁:“……”

    她的眼神里摆明了不信,要不是顾忌自己的身份,她都要说出“姑娘您吹牛也得有个谱”之类的话。

    朱玉笙不再跟小丫头争辩,缓缓跨步过去,摆出最为亲切的笑容,问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名三十岁左右,愁容满面的农妇:“大嫂,请问这里有人家出今年的生丝吗?”

    妇人黑瘦愁苦,闻听此言双目发亮:“姑娘要收生丝?”随即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眸光复转黯然。

    朱玉笙来之前早已想得明白,何家靠山倒了之后,于江州城内众多商户来说尚有蠢蠢欲动之人,如她一般及早打算;但村野乡民于此事知之甚少,何家又在大田村积威已久,说不得他们不敢反抗。

    她对于内中情由极为清楚,便似不经意道:“以前听说何家在大田收生丝,价格压得极低,旁的人要是来大田收生丝,说不得会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但近来新上任的刺史大人已经扳倒了前任刺史,而且还收拾了一大批不法之人,有跟着前任刺史的官员吏胥,亲族爪牙,平了一大批冤案。”

    村妇听得入神,旁边还有凑上来瞧热闹的妇人也听得意动。

    有妇人亲证朱玉笙所说:“这位姑娘说得极是,前些日子我去城里买东西,听得街市间传得沸沸扬扬,说是……”她压低声音左右瞧瞧:“说是何家的大靠山倒了呢,还有人说今年的生丝价格眼瞧着是要涨一涨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朱玉笙趁势赞道:“大嫂子好灵通的耳目,想来是个有见识的。不瞒各位嫂子,我们家里就是开布庄的,与新上任的刺史大任也有几分交情,前儿去衙门,还听说卫大人要整顿江州城内那些恶意压榨百姓的商人,这才敢大着胆子来大田村收生丝。”

    七八名妇人原本都围着那名面容愁苦的妇人闲聊,也不知道这妇人家中遇上了甚个难事,有宽慰的也有陪着抹泪,朱玉笙的出现立刻打破了这些妇人的聚会,团团将她围在当间。

    内中有名长脸龅牙二十几岁的妇人有几分愣头愣脑,听到她说的事关何家的话,俨然一位百事通,还呵斥之前说何家靠山倒了生丝要涨的妇人:“田二嫂子,话可不能乱说。何家在江州城里多少年了,生意一直兴隆,就算是靠山倒了,他们还可以再靠一座的。这位姑娘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听得些风言风雨就敢跑到咱们村来收生丝,大家可别被她给骗了。要是让何家晓得了,你们知道后果的。”

    有妇人胆小,已经默默朝后退了几步,拉开了距离,以示划清界限。

    这一切皆在朱玉笙所料之下,反而是方才那名面容愁苦的妇人跟田二嫂子还站在她身边。

    特别是田二嫂子,胆子似乎也格外大些。

    她打量着朱玉笙这一身珠光宝气的穿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姑娘,你是真心要收生丝?”

    朱玉笙也不着急,笑着应道:“自然。我家不但要收生丝,还想招些织娘,只是不知道价格,故而才来大田村打听。”

    田二嫂子说了个数:“这是去年的价格,前年也差不离,今年……”她面有踌躇:“也不知道今年何家能不能再涨点价。”

    朱玉笙当机立断:“何家就算想涨,想来也涨不了多少,我家我能做主,可以高于何家两倍的数收购生丝。”

    田二嫂子热情拉过愁容满面的妇人:“有光家媳妇,你方才不还在愁你公公的医药费吗?就算是把家里的生丝全卖了也不够看病的,既然这位……”她打量朱玉笙。

    “我姓朱。”

    “既然这位朱姑娘要高于何家两倍价格收购,不如把你家的生丝卖于她,也好解了燃眉之急?”

    此言一出,众位妇人跟炸了锅一般。

    高有光家的媳妇愁苦的面容之上乌云似乎都要散了,她将希冀的目光投向朱玉笙:“朱姑娘说的可是真的?”

    长脸鲍牙的妇人忙开口阻止:“田二嫂子,你可别催着高嫂子病急乱投医,要是得罪了何家可怎么得了?”

    “丁六家的,你家小姑子给何家管家当妾,尝到了何家门里的甜头,自然要向着何家说话。可就算这样,也不见你家生丝高价卖出去。有光亲爹都快没命了,哪里还顾得上以后?”田二嫂子倒是个热心肠,似乎生怕朱玉笙被何家的名头吓走,一把扯住了她的袖子,常年劳作的手指粗砺,结果手底下软滑细腻的料子立时让她心头打个颤。

    她低头去瞧,轻轻松开手,却还是晚了。

    朱玉笙的袖子已经被她手上的毛刺给扯出了几根丝,直吓得她舌头都打结了:“姑,姑,姑娘,我也是,也是着急,不是故意的……”

    大田村不但产生丝,村中许多妙龄姑娘还做织娘,对名贵的料子也大略知道一点价格。

    田二嫂子热心勤快,多年来勤俭持家,却依旧不曾改变家中经济状况,着实因着家中良田太少,而每年的生丝价格也不高,算得贫寒之家,真要赔却是赔不起这样昂贵的衣料。

    “嫂子不必担心,并非什么大事,不必赔的。”

    田二嫂子没想到这位朱姑娘不但长的和善,为人也大方不计较,心中对她的好感又增加了一层,陪笑解释:“朱姑娘,我方才是心急了。你是不知道,有光的爹前儿摔了过去,请了大夫来瞧,光医药费就是一大笔,他家里今年一直不顺,上半年孩子跟老娘病着,好不容易孩子治好了,老娘也送走了,没想到老爹竟又摔了,就盼着今年生丝价格好些,能替老人家治病呢。”

    朱玉笙忙道:“既然是急需看病,不如高嫂子先带我去你家里瞧瞧今年的生丝成色?”

    高有光媳妇也是急得不行。

    老公公勤劳了一辈子,自老伴过世之后心神恍惚,这才从田梗上摔了下来,结果却摔坏了腿,磕到了脑袋,人到现在还没彻底清醒。

    她急得团团转,在村口等着高有光去娘舅家里借钱,左等等不来右等等不来,跟同村的妇人们正哭诉着,朱玉笙从天而降,宛若救星般出现,而且还是高于何家的底价两倍,可不是救苦救难嘛。

    此刻也顾不得得罪了何家,先救人要紧。

    “姑娘跟我来。”她头前带路,田二嫂子觉得朱玉笙好相处,也抱着自家生丝也想卖个好价格的念头跟了上去。

    其余妇人们也有意动者,想要跟上去,却被丁六媳妇拦住。

    她如同何家人一般喝止其余妇人:“田二是个愣的,高有光也穷疯了,你们都不怕得罪何家吗?”

    有迈开脚的妇人听到何家大名,又悄悄将脚步收了回来。

    丁六媳妇还忿忿道:“每年往何家交生丝是早都定好了的,现下反悔是不想在大田村呆了吗?”

    高有光媳妇一路领着朱玉笙一行人七拐八弯,绕过村里许多人家,终于停在了村尾一处院落前,屋后种植着许多茂密的桑树,前院还辟着两方菜园,打理得整整齐齐,院子里也打扫的干净,篱笆门口守着只小黄狗,旁边坐着个六七岁身形单薄的小姑娘,打眼瞧见亲娘,立刻便笑着冲了过来:“娘,爹回来了?”

    她身后的小黄狗摇着尾巴也冲了过来,跟小丫头一般热情的围着高有光媳妇转圈,左嗅右嗅。

    高有光媳妇抚摸女儿的小脑袋,按压下沉沉心事,挤出一抹笑容:“还没回来。爷爷等不得了,娘找了收生丝的过来,先卖了银子给爷爷治病。”

    小姑娘从亲娘怀里探出头,瞧了两眼朱玉笙,似乎被她隆重的穿着给震到了,张着小嘴巴有些傻愣愣的。

    朱玉笙解下腰间荷包递了过去:“里面有些糖莲子,给小妹妹甜甜嘴。”

    小姑娘小敢接,还用目光询问亲娘。

    朱玉笙递给高有光媳妇:“不值钱的小玩意儿,高二嫂子不必推辞。”

    高有光媳妇见识到了朱玉笙的“富贵”,欣然接过去递给了女儿:“谢谢姐姐。”

    小姑娘欣喜的接过荷包,笑容里带着说不出的惊喜:“谢谢姐姐。”

    几人走进院子,才能听到正房之内有人正在低低呻吟,想来正是那位摔坏的高老爷子。

    朱玉笙跟着高有光媳妇进了偏房,认真查验过了她家的生丝,发现品质优良,色白而韧,算是佳品,过完秤之后便欣然付了一笔银子。

    高有光媳妇没想到朱玉笙出手痛快,一点都不曾压价,顿时感激不已:“姑娘可是救了我们一家子的命!”

    谁曾想朱玉笙竟又道:“高二嫂子不必着急谢我,还有件事情我也要有言在先。接下来说不定大田村的生丝价格还会见涨,说不定要比我现在收购的价格还要高,你真不后悔?”

    多年来何家把持大田村的生丝价格,视村民的劳作如家中佃户,恨不得用最低的价格买下最多的生丝,何曾替大田村村民考虑过他们的生计。

    高有光媳妇道:“姑娘多虑了。今年的生丝价格已经是近些年卖得最好的一年了,眼下能过了家中难关,已是万幸。”

    田二嫂子只是本着一腔热心,也没想到朱玉笙是个实诚的生意人,不但不似何家一般对生丝百般挑剔,想尽了办法压低价格,于重量之上还要抹零头,连未来涨价的可能都考虑到了,心里对朱玉笙的好感又增加了一重。

    “姑娘不必担心,有光兄弟不是出尔反尔的人,姑娘能出这样的价格,他心里只有感激的。”

    正说着,忽听得外面有脚步声,还有一道陌生的嘶哑的男声问:“娘子,家里来人了?”

    几人出了偏房,这才发现院中有一名面容憔悴的男子,风尘仆仆的模样,显然是赶了很久的路。

    小姑娘端来一瓢凉水,他抱起瓢咕咚咕咚灌下去,抹干了嘴边的水渍,这才有暇打量朱玉笙一行人:“这位姑娘是?”

    高有光媳妇已经迎了上去,小声问:“有光哥,可有借到银子?”

    男人垂头丧气,整个肩膀都垮了下来,一脸的痛苦之色:“没有。好几家亲戚都不肯借……”

    他出去两天,赶了两天的路,舅家姨家姑姑家都走遍了,但是亲戚们听到他要借钱看病,都找借口推脱了。

    大舅父还语重心长的劝他:“有光啊,你娘上半年生病,你们就借债治病,欠了一屁股的债,眼下这个窟窿还没堵上,又上门来借,往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姑姑家表弟阴阳怪气:“表哥倒是会算计,自家的磨难要亲戚朋友来顶着,没钱了便上门来借。谁家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纵然高有光是个七尺昂藏的男子汉,也被家中不断的开销,以及亲戚之间借钱被拒的打击给折弯了腰。

    没想到回到家之后,他媳妇倒是有个好消息。

    “有光哥,我把家里的生丝卖了,比往年何家收的价格高了整整两倍!”她心中也有些忐忑:“就是……就是得罪了何家。”但眼下的困境都要将夫妻俩逼入穷巷,已是山穷水尽之地,也考虑不了那么多了:“不过我想着,还是给爹治病要紧!”

    高有光原本已经抱着一家人死也要死在一块的念头,灰心丧志的回家来,谁知竟然听到了这样的话,紧跟着他媳妇还把一个沉甸甸的装着银子的荷包塞进他手中:“咱们有钱请大夫了!”

    高有光:“……”

    七尺汉子在外受尽亲戚的冷眼与数落,不敢相信回家还能有这样的好事降临,颤抖着手打开荷包,果然是银子。

    他犹不能信,拿起一块碎银子放进口中轻咬了一下,感受到了银子的软度,眼泪都差点流下来:“咱们……真有银子?!”

    “真的!咱们能给爹看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