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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家人流放的事情,彻底让朱玉筝放下心来。
她翻着账本,乐滋滋偷瞄长姐一眼,被本人逮到,板着张脸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朱玉筝没敢说自己心中忧虑长姐安危,生怕她被吴家一案牵连,对那位高峻难近的卫大人也并无什么好感,总觉得他身上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贵气,与平民百姓家的女儿之间天然有道屏障,让人无法全然信任。
朱玉笙瞪她:“往后家中之事,还要你多用心,别想着偷懒。”等到家中事情安排妥当,她必然要入京为父申冤,更不能兼顾家中。
朱玉筝笑嘻嘻扯她的袖子撒娇:“不是还有长姐嘛。”
朱玉笙轻敲一记她光洁的额头:“能指望我一辈子?”转而问道:“咱们家布庄的掌柜……我记得好像还是祖父在世的老人吧?”
陶掌柜从十三四岁就进了朱家门,后来一路从小伙计爬到掌柜之位,算得上忠心耿耿。
朱玉筝目视她凝重的目光:“难道……陶掌柜也不可靠?”
前有朱富背主,后面再出个陶掌柜,也不是什么出奇之事。
“这倒不是。”朱玉笙吩咐新雁:“去把陶掌柜请来。”
陶顺年近五十,两鬓染霜,生了一张白胖圆脸,十分讨喜,进门便双手抱拳躬着背行礼:“小的见过两位姑娘。”
朱维昌案发,他心中亦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从此以后要跟抠门又难伺候的朱维昌解绑了;忧的是朱记布庄的未来,也不知会落到谁手中。
倘若贾氏掌权,与朱维昌又有何分别?
万不曾料到最后竟然是朱家两位姑娘来接管布庄,让陶掌柜心中多了一丝安慰,账本交得心甘情愿,此刻也愿意为两人答疑解惑:“两位姑娘可是有什么不清楚的?”
朱玉笙奇道:“陶掌柜,我有一事不明。咱家店里的江州锦跟本地产的各种布匹进价为何居高不下?按照出货价,每年布庄发完管事伙计的月钱之后,也赚不了多少。难道……进货渠道有问题?”
“大姑娘慧眼!”陶掌柜大赞,紧跟着愁眉苦脸道:“姑娘有所不知,咱们江州府无论粗布细布夏布麻布,还有最出名的江州锦,全都由何家布行说了算。想要进货都只能去何家布行,价格自然也由何家说了算。”
江州锦因江州辖下大田村农家选用的蚕种,再饲以肥润之湖桑,所出之丝色泽洁白,丝身柔韧而富于拉力,再加之独特的染织之法,织出的江州锦轻软如云,绮丽异常而出名。
“何家?”
朱玉笙仔细回想:“吉庆街上的何家?”
“正是他家。”陶掌柜为朱家经营布庄也非一日,上有抠门东家,下有嗷嗷待哺的伙计,两鬓霜色便因此而来。
朱玉笙在刺史府后院也听过丫环婆子碎嘴,对江州姓何的丝织大户有所耳闻。
听说何家当家何有方早已退隐,如今掌家的乃是少东家何复春,精明能干,与前刺史吴延关系非常好,以“世叔世侄”互称。
陶掌柜知道的要远比朱玉笙更详细,:“……那位何少东极为钻营,自接手何家之后,极尽所能的压榨成本,倚仗吴刺史之威,低价收取大田生丝,给织娘以极少的工钱,赚取极高的利润。”
他慢吞吞说到一半,偷瞄吴家曾经的儿媳朱玉笙,发现自家大姑娘神色平静,对“吴刺史”三个字毫无波澜,总算将一颗心放回了肚里,继续讲道:“江州府内但凡做布庄生意的,无人敢与何家争锋。早前还有两家数代做布庄生意的,一家姓季,另外一家姓杨,与何家做生意竞争,最后都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朱玉笙没想到在吴家后院女眷口中大方豪爽的何家少东何复春,做生意竟是另外 一副面孔。
“如今吴家已倒,何复春还是一样跋扈?”
朱玉笙料想以这位何少东的精明能干,绝不会与吴家这艘沉船一起毁灭。
陶掌柜乐呵呵道:“近来何少东倒是深居简出,连带着月初进货价都低了一点。”
这位何少东,倒是识时务。
朱玉笙猜测,以何复春的性子,断然不会坐困愁城,必会主动出击,寻找新的靠山。
她脑子里不期然浮起卫大人那张生人勿近的俊脸,还有朱维昌在牢里说过的话,心里为自己接下来的行为找到了合理的注解——我只是为了破解目前何家垄断生丝布业的局面,顺便为亡父申冤搜集线索而已,并非贪恋卫大人的美色!
“陶掌柜,准备一份厚礼,我准备去拜访卫大人。”
陶掌柜嘴巴半张,在朱玉筝的催促之下才醒悟过来:“小人,小人这就去准备。”
刺史府衙一团忙碌景象。
自吴家人被抓,吴延畏罪自杀,卫灏雷厉风行只用了一个月时间扫清江州贪吏,但上书太子请调合适的官员出任江州刺史一事,迟迟没有下文。
皇帝重病卧床,太子监国理事,暂时没有合适的官员来继任江州刺史,便由卫灏暂代刺史一职,顺便深挖母钱线索,整顿江州官场,等待朝廷委派合适的官员。
卫灏虽是暂代刺史一职,但吴延多年腐败留下的烂摊子还得收拾。
吴氏宗族爪牙都已审讯伏法,但余祸未清。
吴延在位时只手遮天,官商勾结,压榨普通百姓,形成了几大巨商垄断江州各行各业,盐茶布匹粮食皆有巨商坐镇。
这日他在府衙之内与慕僚阎泽及周煦听一位本地通讲述江州各家巨商之事,正讲到本地布业巨头何家,外面侍卫丁喜来报:“大人,朱姑娘求见。”
幕僚要回避:“主公既有客人,属下先告退。”没成想才起身便被周煦扯住了袖子:“卫大人都不曾要求你回避,咱们且先坐着,周某也许久未见朱姑娘了。”
卫灏凉凉的眼神扫过周煦,隐含赶客之意,可惜武德将军周煦面皮大约罩了厚厚的盔甲,刀穿不透,且伸长了脖子向外张望,全然不曾领会卫大人之意。
“周将军——”卫灏忍无可忍直接挑明:“朱姑娘来寻我,定然有事相商,你留下来有诸多不便。”
周煦也不知是故意还是装傻,乐呵呵提醒:“卫大人,孤男寡女多有不便。京中谁人不知,你与卢阁老的孙女有婚约,留朱姑娘与你独处,不大合适吧?”
卫灏一张俊脸几有泛黑的迹象:“周将军操的闲心不少。”
朱玉笙进来之时,先双手奉上礼单,笑靥如花:“上次与卫大人一别,民女回去之后日夜不安,心中记挂卫大人的救命之恩,奈何家中事忙,总不能处理清爽,于是一拖再拖。如今好歹也梳理出一点眉目,这才急急备了一点薄礼前来,还望卫大人笑纳!”
卫灏接过礼单,见上面写着江州锦四匹,各色布匹特产若干,还有自家庄上产的茶叶等物,零零碎碎写了密密一张单子,置办得倒挺齐全。
他似笑非笑阖上单子:“朱姑娘有心了。”
朱玉笙来时就打定了主意,该伸时就伸,能屈时便屈,要做一个成熟的生意人,出门之前定然要将脸皮抹下来揣进袖中,虽然也疑心他在嘲讽自己,但她的表情却真诚无比。
“大人说哪里话?若没有大人几次三番救小民于水火,小民早漂尸河道了。小民内心是深深感激大人的,只是家中近来着实忙乱,数年帐目积于一时,小民才不得空出来。昨儿将将忙完,便急急收拾了礼物来谢大人,您老千万别见怪!”
卫灏听到“您老”二字,赫然觉得自己与朱玉笙之间似乎隔了几十年光阴一般,深深凝视眼前女子,怀疑她是故意提醒两人之间的年龄差距,又觉得她口滑舌甜却无真心,也不知打着什么主意。
当着周煦的面,他也不便发作逼问,只能敷衍的笑笑。
谁知周煦不大会瞧人脸色,或者说他直接无视了卫灏的脸色,盯着送礼的朱玉笙猛瞧,完了还代卫灏开口:“卫大人带着咱们营中兄弟一起去救姑娘,说起来也是一桩寻常事,姑娘倒也不必如此客气,还特意送了重礼来谢我们!”
卫大人利眼如炬,恨不得用眸火在他身上烧两个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