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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姓卫的,你有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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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玉笙再见到卫灏,难免有些尴尬。

    不过她脸皮厚,况且又是面对救命恩人,那点小尴尬很快被她抛诸脑后,恭恭敬敬向他行了一礼。

    卫灏道:“你这是做什么?”

    朱玉笙嘴甜似蜜,郑重向他道谢:“先前是我不知情由胡说八道,冤枉了大人,还请大人别往心里去。我要多谢大人救命之恩,不然说不定我在哪个河底喂鱼呢。”

    卫灏不意外她知道了真相,唯一庆幸的是自己去的及时,而姓赵的蒙汗药效果极佳,从头至尾她虽身处险境,但对自己的处境一无所知,稀里糊涂睡了一觉便解除了危机,也算幸事。

    “你知道就好。”他没好气的瞪了朱玉笙一眼:“就知道胡说八道,哪里有点姑娘家的样子?”

    京中名门闺秀,哪个不是规行步矩,不敢行差踏错,就怕于名声有碍。

    她倒好,做的哪件事情不出格?

    谁想还有更出格的,心情大好的朱玉笙忽对着他做个鬼脸,笑嘻嘻道:“那大人便不要把我当姑娘家,当儿郎也行。”

    卫灏:“……”

    卫大人几时被个小姑娘这般戏弄?

    要搁往日早冷着脸走开了,可对着笑靥如花的她,竟被气乐了,手指虚点了一下:“我现在知道为何朱维昌无法忍受你,顶着被你娘刺出满身窟窿的威胁,也要把你卖去外地了。你要留在朱家,不得一天气他八百回?”

    朱玉笙从潮生跟小五嘴里单只听到了赵闻船上密室的可怕,却不曾听说徐氏之事,此时才想起胆小的徐氏,她平日遇事只会六神无主的哭:“我娘怎么了?”

    卫灏道:“昨晚我带兵去抓捕朱维昌,他正在你房里乱翻,惊动了你母亲,她听说你被卖去外地,提着剪刀捅了朱维昌身上好几个窟窿,吓得朱维昌不住惨叫。要不是我们去的及时,朱维昌说不定都被你娘杀了。”

    他习惯了自己母亲的居高临下发号施令,没想到有一天居然能见到徐氏这样的亲娘,明明柔弱无助,可是当女儿真正遇到危险,却敢提着剪刀跟人拼命,着实令他感慨。

    卫灏心中尚且作此感想,朱玉笙就更别说了。

    “你确定……你说的是我娘?”自朱维清过世之后,徐氏遇事只会哭,把所有自主权都交托给了朱维昌,哪怕婚姻大事也由得二房作主,活活把女儿推入了火坑。

    要不是朱玉笙自己想办法,恐怕后面还有无尽的苦难等着她。

    她早已经习惯了自己面对一切,只要亲娘不拖后腿,便已经谢天谢地了。

    乍然听闻徐氏为了自己跟朱维昌拼命,总觉得没有真实感,好像没睡醒做了个梦一样。

    她隔着衣裳使劲拧了自己胳膊一把,顿时五官都扭曲了:“疼的,没做梦啊。”还是不肯相信:“大人当真没骗我?您是……听人所说?怕不是以讹传讹吧?”

    徐氏除了哭,哪有提剪刀杀人的胆子?

    她连杀鸡都不敢看,还杀人。

    这是朱玉笙听到的最离谱的事情,甚至远超自己昏迷一宿便在鬼门关打了个转回来差点落到姓赵的手里丧了命还要离奇。

    卫灏见她竟然不信,回想她平生所经历之事,也明白她心中泰半对徐氏失望不已,到底血缘羁绊,做人子女的对父母不能过多苛责,只能将所有情绪积压在心底,无法对人明言而已。

    他认真道:“你别不信,我亲眼所见。不止是我,还有卢登跟许多人,他们一起冲进朱宅,几个人拦着才隔开了你母亲跟朱维昌,不然他定然要被你娘捅死。你娘她……当时精神有些不对。”

    卫大人行事妥帖,救人回来之后便派人通知了徐氏,只道朱玉笙还要等着公堂作证,一时半会脱不开身,实则怕她昏迷的模样吓到徐氏。更有一层私心,在她无知无觉之时,担心占了上风,不敢假手于人。

    只是这些复杂的连他自己也觉得陌生的情绪,他从不曾有过,也没办法讲给旁人听。

    周煦倒是骂了一路,可惜他的骂声不但没教卫大人放手,反而激起卫大人一身反骨,抱着人直入自己寝居,还被驱赶:“周大人,朱姑娘需要休息,还要劳烦你回去歇着。”

    “姓卫的,你有种!”

    周煦被气了个倒仰:“你等着!等我回京,看我不找太子殿下告状?”

    卫灏毫不客气的嘲讽他:“告状的名目是什么?你倒是跟我说说。”

    周煦:“……”

    周将军铩羽而归,灰头土脸的走了,拉着卢登要喝酒还被婉拒,回去找手下闷头灌了半斤酒,才算消停了。

    不过两人之间的争执,倒也不必让朱玉笙知道。

    朱玉笙吃过早饭,谢过了卫大人,又被卢登带着亲自去瞧了一眼官兵花了一夜功夫从码头上暴力破坏,拆卸拖回来的赵家船上的密室,见到里面透着稀奇古怪的刑具,以及血迹斑斑的舱底跟大床,大有扭头回去再朝着卫大人多磕几个头的冲动。

    她后背生寒,面色发白,后退了两步,不敢想象自己要是没被救回来,将要面临的悲惨境遇。

    睡了一觉听旁人所讲,还感受不到这份救命之恩的深重。

    也只有她自己站在这间暴力拆卸而来的密室面前,亲眼见证了里面的脏污与血腥,才知道自己的无知无觉有多幸福。

    她扶着墙扭头吐了起来。

    卢登也不知道从哪舀了一瓢冰凉的井水递过来,她往自己脸上泼了两把,漱口的时候差点冰掉一口牙,这才彻底压住了胃里的恶心。

    “我想回家。”

    “姑娘等等,我让人套车送你回去。”卢登从小陪在卫灏身边,见识过了他的平静无波,礼仪完美,也就是昨晚见到他失态,更让他确定了自己心中猜想。

    他不敢跟自家主子讨论,但难免对朱玉笙流露出别样的关切,大有爱屋及乌之意。

    朱玉笙摆摆手:“我想自己一个人走走。”

    卢登见她面色难看,也不知是直面了人间险恶,还陷在再次被叔父卖掉的恐惧之中,还是被赵闻的密室给吓到,总之心情不好,便不再勉强她,只派了俩人悄悄缀在她身后,暗中保护。

    朱玉笙从州府衙门出来,一个人漫无目地的走在大街上。

    昨晚雨停了之后,终于迎来了晴天。

    江州水位下降,一切的生活又步入了正轨,太阳光铺满了街道,到处都是在家里憋了数日闷得发慌的小孩子,跟小伙伴们在街上打闹疯跑,沿路洒下一串串清脆的笑声。

    朱玉笙缓缓穿行在大街小巷,沐浴着越来越热的阳光,不时闻到街边食店的味道,有香甜的点心,焦脆的胡饼,食店肉食的浓香,茶楼清幽茶香,脂粉店里的扑鼻花香,书肆的纸墨书香……所有的味道在她鼻端飘过,还有耳边鼎沸人声,汇聚成了最热闹的人间烟火气。

    她忍不住仰头,被日光刺得快要睁不开眼睛,几乎要落下泪来。

    跨过一道又一道的难关,她知道自己已经闯了过来。

    此后晴天暖阳,再无惧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