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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维昌平白无故送出去一批茶叶,割肉之痛让他难以忍受,回来就黑着一张脸把贾氏骂了一顿。
贾氏已经习惯了丈夫拿她撒气,挨了骂还得关心对方:“二爷,这是外面谁惹你生气了?”
她心中其实已经猜了个大概。
丈夫让黄婆子去唤朱玉笙,原本她以为必能从朱玉笙手中拿回一笔银子,谁知后来叔侄俩却出去了,必是吃了侄女的苦头。
果然朱维昌灌了两盏茶之后,在房里破口大骂:“死丫头,嫁出去才几个月,婆家全都下了大狱,竟然还这么嚣张,到底谁给她的底气?”
提起这个,他也不忙着骂人了,赶紧唤了长随薛大钱:“你去外面打听打听,吴家到底怎么回事,是谁护着大姑娘,竟把她给送了回来。”
薛大钱跟着他在外面跑腿,生就一张丢在人堆里让人记不住的脸,人却有几分机灵,打听消息比旁的下人都好使。
听话听音,贾氏大吃一惊:“二爷是说,笙丫头背后竟是攀上了大靠山?”
朱维昌瘫坐在榻上,也有些犹豫:“这丫头腰杆子跟嘴巴都硬得很,什么都不肯说,但我瞧着多半真有其事,不然何至于敢跟我叫板?”
以往她也有不服的时候,但都是小打小闹,不至于正面杠上撕破脸。
此次敢跟他闹分家过继,明显是有备而来。
贾氏便只能附和着丈夫同骂朱玉笙:“这死丫头旁的本事没有,倒是生就了一副勾人的模样,谁知道迷住了哪个冤大头替她撑腰。
夫妇俩在房里骂了朱玉笙一个时辰,当日吃饭休息不提。
次日中午,薛大钱满头大汗从外面回来。
“二爷,打听到一些消息。”
朱维昌满怀希望:“快说快说。”
薛大钱道:“外面都传遍了,说吴刺史鱼肉乡里欺压百姓占人土地,做了许多不法之事,这才被关了起来,等着审查定罪。听说朝廷派了一位姓卫的大人下来查案,暂代刺史一职。”
“姓卫?”朱维昌一介小民,于朝中之事两眼一抹黑。
薛大钱也算是花了点功夫:“小人花了点钱才打听到,说这位卫大人早就来江州了,等找到吴刺史的罪证立刻便抓捕下狱,很有手段。”
“京里来的卫大人查案,她也不至于攀上这位吧?”朱维昌小声嘀咕。
薛大钱见暗示没什么用,也知道自家主子吝啬,打探消息的银钱只能自掏腰包,便打起精神再放个更为有用的消息:“小人在府衙外面蹲守了一夜,您猜看到了什么?”
朱维昌一下子便被吊起了兴致:“看到了什么?”
薛大钱得意道:“小人见到了那天晚上来送大姑娘的年轻武将,听州府门外摆摊的婆子说,那人竟是卫大人身边之人。”
朱维昌:“……”
难不成这死丫头真攀上了高枝?
不是卫大人,便是那位年轻武将?
他心中打个突:“不行,再任由这丫头胡闹下去,往后还不得把我压得死死的。”
“大钱你过来。”他招手让薛大钱过去,在他耳边小声叮嘱几句,在对方讶异的目光里催促:“你倒是快去呀。”
薛大钱匆匆来,又匆匆去了。
朱玉笙浑然不知朱维昌心中的盘算,清早吃过饭锁好门,便带着新雁出门去街市上转悠。
她虽要了一批茶叶,但于经商一途全然没有经验,自然要先寻个门路摸清了价格才好出手。
新雁小孩心性,跟着她在街上闲逛,时不时被路边摊贩摆出来的钗环胭脂吸引,苦于囊中羞涩,只能巴巴多瞧两眼。
朱玉笙见她这副可怜模样,便饶有兴致拉着她挨个摊贩逛,碰到喜欢的款式便拿起来往新雁发间试戴。
新雁吓得直往后缩:“姑娘,快放下,奴婢没钱。”
朱玉笙乐不可支:“想什么呢,我是让你替我试戴,要是好看我就给自己买来戴。”
新雁一张小脸顿时涨红,手足无措站在那里,任由她摆弄。
朱玉笙憋着笑打扮她,给她描了眉点了唇还要扑粉,直弄得新雁僵硬的快成了一根树桩子。
她二人在街市间闲闹,对面临街二楼的窗户被人从里面推开,露出一张俊逸非凡的面孔,心事重重透一口气,谁知打眼便被主仆二人吸引。
做主子的没个正形,边打扮还边嘀咕:“咱们新雁也到了成亲的年纪,早点打扮起来寻个如意郎君。”
新雁被她逗得连耳朵都红透,又羞又恼,嗔怒道:“姑娘,您瞎说什么呢?”
“难道你不嫁,上山当姑子去?”她坏笑着似乎为小丫头筹谋:“要不改日进香,我去寺里替你问问?”
新雁气得跺脚:“姑娘,您说什么呢?”
朱玉笙笑得大为开怀:“我们新雁这么好,姑娘怎么舍得让你上山当姑子去呢?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挑个好儿郎!”
新雁羞臊不已:“姑娘你再胡说,我就……我就……”竟发现无人可辖制她。
酒楼之上透气的正是卫灏。
自吴家人被抓捕入狱之后,他忙得天昏地暗,连饭也不曾好好用。
领太子旨意带兵前来配合他抓捕吴家人的武将周煦与他有几分交情,见此情况实在瞧不过眼,把他从牢里拖出来沐浴收拾,拉到街上找了家酒楼吃饭。
“公事是办不完的,你也要顾惜自己的身体。再说吴家人全都落网,慢慢审就是了,着什么急呐?”
吴家主仆全都入狱,连厨子都没留下一个,如今刺史府住的全是二人自京中带来的护卫官兵,有自告奋勇下厨的兵勇,手艺也还停留在军营大锅饭的水平,周煦连吃两日直骂是猪狗食,非要出门放松一下。
趁着上菜的功夫,卫灏推窗透气,竟瞧见了朱玉笙。
如果从他夤夜从刺史府出走至今,细算起来两人竟已许久未曾在一起说过话。
如今她在楼下街市间嬉笑玩闹,终于回归原有的生活,如同山间生长的野花,自由绽放。
卫灏也不知怎的,一时竟贪看她的笑颜,连身后有人过来都不曾注意到。
周煦探头瞧了一眼,顿时双目放光:“好漂亮鲜活的小娘子。”
朱玉笙盘着妇人发髻,自然是他人妇。
卫灏不想听到旁人对朱玉笙评头论足,“砰”的一声关上窗户,冷了眉眼:“你是来查案,还是来看小娘子的?”
周煦出身军营,除了一身功夫过硬,脑子里也缺根弦,难得他肯在小娘子身上留心:“等等——”他推开窗再细瞧两眼,更加兴奋了:“卫兄你来瞧,那小娘子身着素服,保不齐是在给丈夫服丧吧?”
卫灏没好气道:“你管她给谁服丧呢。”说着便要关窗。
朱玉笙此刻已经为新雁打扮停当,掏出荷包付了银子,便拉着她的手要走。
新雁舍不得把妆擦了,便摸头发去拔钗子摘耳环:“姑娘等等——”
朱玉笙笑容灿烂阻止她:“别摘别摘,我那是逗你玩的。我不在家的时候,新雁受委屈了,这些都是买给你的。”
新雁眼眶里不由蓄满水汽,不是为着收到礼物,而是那句“新雁受委屈了”,她要擦泪又怕花了妆,还是朱玉笙用帕子小心拭干净她眼角的泪,还取笑她:“你是不是跟我娘在一起久了,也跟着她学会了哭。别别,你要吃的喝的玩的,我都可以买给你,千万别学她哭,我可哄不来!”
新雁破涕为笑:“姑娘——”
“等等——”周煦支着窗户不肯关,双眼恨不得粘到朱玉笙脸上去,只觉得魂魄都被那灿然一笑给勾走了,眼睁睁注视着主仆走远了,转头打探消息:“卫兄,你说我要是派人去打听那小娘子,会不会让人觉得孟浪?”
卫灏:“……”
卫大人向来沉稳有度,从来没感受过心浮气躁,没想到被周煦几句话给打破了多年素养。
他也不知自己出于公心还是私心,提醒已经沉迷美色的同僚:“周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听从太子殿下之令,带兵前来辅助我查办吴延之案的吧?”
没想到周煦皮厚如城墙,丝毫不觉得这是问题,且还振振有词道:“我只负责带兵听从你调遣,至于查案那都是卫兄的事情。再说……太子殿下也没禁止我找小娘子啊。”
卫灏克制着自己不致于把这家伙给捶一顿的冲动,试图让他打消念头:“周兄,咱们是出京办差,不是做别的,你能把心思放在公事上吗?”
周煦却是个一根筋,压根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我也没耽误办差啊。”并且自作聪明的得出了结论:“莫不是……卫兄也喜欢上了方才的小娘子?”
“没有!”卫灏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周煦顿时大松了一口气,拍着胸口笑起来:“还好还好。我方才还担心卫兄你也中意那小娘子,要跟我抢。现在的小娘子们都喜欢小白脸,嫌我们当兵的粗鲁。只要卫兄你不喜欢那小娘子,我就放心了!”
卫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