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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时间,自踏进刺史府的大门,朱玉笙再不曾呼吸到自由的空气。
她带着新雁从夹道直奔大门,当着守门的袁伯的面,拉开大门走出去,站在五柳巷深吸一口气。
“新雁,你没有没闻到一丝甜味?”
新雁还当她嘴馋了,也使劲嗅了嗅,结果什么也没闻到:“什么甜味?”
朱玉笙笑声明朗:“自由的味道啊。”
新雁见她心情不错,也开心的笑起来:“姑娘以后都顺顺利利的。”想起家里的朱维昌夫妇,又不由担心起来:“可是姑娘,二爷他们……”
朱玉笙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还凭自己的能力扭转了劣势,从吴家抄家灭族的大罪之中脱身,勇气倍增,对此后生活再无惧意。
“别担心,我自有办法。”
主仆俩边走边聊,不曾注意到身后紧邻着朱家的大门洞开,从里面走出来一名年轻男子,面色白皙眉眼温和,抬眼见到前面俩人,顿时愣了一下,然后疾步快走两步,迟疑开口:“玉笙妹妹——”
“景良哥哥——”
朱玉笙回头见到温雅的年轻男子,细究起来已是两世未见,前世她被流放之时,景良还曾前往城外送行,所赠盘缠吃食皆被吴瑞雪抢走,由得她们母女二人花用。
此后她还陆续收到过景良书信,只是上有厉害的婆婆,下有刁蛮的小姑,因景良书信对她百般刁难,她便主动写信断绝关系,此后再不曾收到过他的消息。
朱景两家睦邻而居,两人年龄相差两岁。
景良为人敦厚,从小便与朱玉笙玩在一处,小时候还跟着朱维清跟刚刚开蒙的朱玉笙一起读过书。
景父生前做些小生意,又豪爽好酒,极为欣赏朱维清,觉得他虽读书备考,但从无读书人的酸腐之气,故而还曾玩意要与朱家结亲。
彼时朱玉笙不过四五岁,还是个扎着小啾啾的小姑娘,承欢父母膝下,每日描完大字便跟着景良玩耍。
景良从小对朱玉笙极有耐心,直到两人父亲先后过世,都失去了父亲的庇护,也还时常偷偷接济被朱维昌克扣的朱玉笙跟徐氏。
两年前朱玉笙十五岁之时,景母应儿子之托,请了媒婆上门提亲,但朱维昌要的聘礼太高,大大超出了景家家境,而朱玉笙还是个不开窍的小丫头,对婚事并无什么想法,这才使得景良立志发愤读书,想要高中之后再次提亲。
谁知恰逢刺史府找人冲喜,这才落到了朱玉笙头上。
他原以为与朱玉笙此生无望,听闻她在刺史府守寡之后,心痛难抑,颓唐了好一阵子,近来连书也不肯读了,已经在家歇了好一阵子,被景母多次劝说也无用。
没想到早晨起床,原本心情焦躁忧心狱中的朱玉笙,也为着避开景母的唠叨去街上转转,打听打听朱玉笙的下落,谁知开门便瞧见朱玉笙竟然囫囵个儿的站在眼前。
他还当自己眼花,再三确认还是不敢相信,这才出口呼唤。
朱玉笙与景良自小亲厚,见到他自然欢喜:“景良哥哥这是去哪儿?”
景良直到站在她面前,见到她笑靥如旧,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急切追问:“我刚准备去外面衙门打听一下你的情况,还想着托人问问能不能探监。玉笙妹妹,你当真无事了?”
朱玉笙轻笑:“新来的卫大人明察秋毫,认定我是被强逼入府冲喜,与吴家所犯的罪孽没有牵扯,故而才派人送我回家。”
她在刺史府绝望之时,从来也不敢指望家中亲叔父能够为自己东奔西走。
朱维昌亲手把她推进火坑,连亲娘也是帮凶,吴家出事之后她却清楚无比的明白,为了救她就算是一文钱也别从亲叔父荷包里掏出来。
正因如此,邻居大哥景良才更令她动容,内心深感温暖。
“真是太好了!”景良虽未与那位新来的卫大人见过一面,但对他充满了感激之情:“这位卫大人必定是位好官!”
朱玉笙心道:是不是好官不知道,但恐怕此人与你想象之中的卫大人中间差着十万八千里。
她在刺史府数月,与此人虽算不得深交,但也算有几分了解。
他不同于官场上沽名钓誉之辈,只求捞些政绩回京升官,以他之志恐怕存着整顿江州官场的想法,行事却不择手段,审案也是毫不容情,犹如修罗再世,令不知情者心生惧意,两股战战。
有好几次,她甚至能感受到来自于这位卫大人的善意举动,让她在孤立无援的刺史府内感受到一点温暖。
“对江州百姓来说,卫大人应该算是好官了。”
朱玉笙如是道。
她许久未曾逛街,便邀请景良一同上街转转。
景良出门原本就是想去打听朱玉笙的消息,没想到天降佳人,整个人如坐云端,说不出的开心,自然连连点头。
两人边走边聊,不多时便来到了街上。
新雁跟在两人身后,见自家主子脚步轻快,跟景良聊得颇为开怀,如同在笼子里关了数月的小鸟,飞出樊笼之后心情愉悦,也不由开怀。
徐氏软弱,朱玉笙在时尚能为她们主仆撑腰,与叔叔婶娘周旋应对,但自朱玉笙被强逼冲喜之后,主仆俩在朱家更是动辄得咎,婆子丫环哪个都敢上来踩一脚。
新雁为此受了不少气。
朱玉笙回来,她的生活又有了希望。
三人在街上吃了早点,又听了许多事关吴家的传言。
朱玉笙也不知是真是假,暂时无从分辨,便与景良回转。
景良站在家门口还有些依依不舍,再三叮嘱:“若是朱叔父为难你,你让新雁来寻我,我想办法帮你。”
他是读书人,但遇上朱维昌跟胡搅蛮缠的贾氏,也疲于应对。
朱玉笙笑道:“景良哥哥不必担心,我有法子。”又往他心窝补了一刀:“你最近书读的怎么样了?”
景良:“……”
想起几乎快要落灰的书本子,景良顿时面色涨红,匆匆与她道别。
朱玉笙不解其意,疑惑问新雁:“景良哥哥好像被狗撵着就跑,他这是怎么啦?”
新雁捂嘴偷笑:“哪有人骂自己是狗的?”
朱玉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话,不由捧腹大笑:“你这丫头胆子大了,变着法的骂我?”
“我可不敢,是姑娘自己说的。”
主仆俩说说笑笑回去了。
景家门后,景良面色涨红,一时喜来一时笑,进了二门便直奔书房,让已经劝他多时的亲娘蔡氏吃惊不已:“良儿,你做甚?”
景良头也不回道:“儿已多日不曾温书,现下便去读书。”
蔡氏也听说了刺史吴大人全家下了大狱,深知儿子心结,还当他在外受了刺激,不由心疼的念叨:“就算现在高中,也救不了笙儿。”
她平生止此一子,多年守寡只盼着儿子能高中,娶得意中人,心愿得偿。
谁知朱玉笙被夫家连累下了大狱,她心中何尝不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