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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玉笙不知卫灏所谋之事,只是经过两个月的查帐与梳理,她亲手交给卫灏一份吴延与京中勋贵权臣的详细关系图。
得益于苏夫人的信任,让她熟悉账务,有赖钱婆子的刁难,故意抱了许多旧账来折腾她,说是让她多学学府里的账务,正好给了她可乘之机。
之前只是零零散散拼出来的,现在则详细添加了送礼日期及礼物若干。
她简单粗暴以送出去的礼物贵重多寡来确定两家的关系亲近程度。
卫灏见到她递过来的厚厚一沓东西,还是对她的用心程度有所动容:“卢登办事若有你的一半用心细致,我也不必操许多闲心。”
朱玉笙:“你夸我便夸我,何必拉一个踩一个。让卢登听到,岂不要讨厌我?”
卫灏嘴硬:“我几时夸你了,只是在骂卢登而已。”
朱玉笙半开玩笑:“慕表兄,你这个毛病可不好,想夸人就大大方方夸出来,比如可以夸我漂亮又聪明,就是命不好……”她轻敲了一记自己的额头:“算了,命不好也不是什么夸人的话,听着总有点凄凉。”
卫灏:“……”
他忽然有点后悔,真想重新再夸她一遍,聪明又漂亮,只是说不出口。
半夜回去翻看这本册子的时候,但见上面字迹秀丽,却颇有筋骨,让人很容易联想到“字如其人”四个字。
卢登见他对着一本手装成册的本子发呆,便凑上前去瞟了一眼:“什么为难的账务,竟让公子发起呆来?”
卫灏忽抬头问他:“卢登,我是不是甚少夸人?”
卢登觉得迷惑:“公子听到什么了?”
卫灏:“我就是……随便问问。”
卢登:“要听实话吗?”
“随便说。”
“公子哪里是甚少夸人啊?公子是从不夸人,就算是心里想夸,嘴上也不会说什么好话,是有点别扭啊。”
卫灏:“滚!”
卢登很是委屈:“不是公子想听实话吗?”
实话从来不好听。
卫灏难得偷出片刻闲暇时光来反省自己,是从什么时候不爱夸人的?
也许是很小的时候吧。
父亲夸赞了他,转头便被母亲一顿冷嘲热讽。
于是那点喜悦也瞬间荡然无存。
那时候不懂,为何母亲每每听闻他得了父亲的夸奖,转头便追过来对他一顿夹枪带棒的嘲讽。
长大了方知,不过是母亲一直在跟父亲较劲而已。
后来父亲离开家,母亲也好像忽然之间失去了对他嘲讽的热情,不打不骂,只有漠视。
长久的漠视。
很长时间里,他都在怀疑自己的存在是否多余。
夸奖是多余的,情绪是多余的,笑容是多余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多余的。
于是,终于养成了今时今日的自己。
朱玉笙扎破钱婆子的手,在灵堂里偷供品,于他来说,都是极为新奇的存在。
卫灏忽然发现,原来朱玉笙能一而再再而三引起他的注意力,让他忍不住为她出头,而且不止一次,吸引他的,原来是她的行事风格。
也许在他心中,也曾经有过想要不顾一切不管不顾规矩随心所欲生活的时候,只是从来没有机会实现过而已。
卢登退下之后,房间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卫灏不过是片刻的反省,随后便将这一切抛诸脑后,埋头去理她送过来的信息,只是眼前秀丽的字迹,总让他容易想起朱玉笙。
他想,等到吴延归案,便放她归家吧。
朱玉笙不知自己两个月的努力没有白费,终于撬动了铁石心肠的卫灏,让他难得生出恻隐之心,愿意放她一条生路。
她在苏夫人面前依旧努力表现,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个孝顺媳妇,被吴瑞雪大骂也不还口,只是默默避开。
吴瑞雪脾气火爆,慈恩寺中的事情,还是回府之后才从丫环嘴里知道。
“你说什么?表哥替她求情,还为了她跟母亲闹翻,后来抓到贼人,帮她洗清了冤屈?”
丫环点头:大小姐总结的好精辟。
不过,话可不能这么说。
于是委婉说:“表少爷应该也不是为她求情,听说是为大公子的身后名着想,说到底还是为着大公子。大小姐您想,没有大公子,朱氏算哪根葱?恐怕连认识表少爷的机会都没有!”
最后一句倒是实话。
若非嫁进刺史府,朱玉笙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有机会认识卫灏的。
两人的身份地位犹如云泥之别,鲜有交集。
吴瑞雪可不肯听丫环的话,顿时怒骂:“胡说!大哥都入土为安了,一个死人要什么身后清名?肯定是表哥借大哥的名头说事,实际还是为朱氏开脱!照我说,不定朱氏偷人是真的。不行不行,不能让母亲被蒙蔽。”
她匆匆跑去找苏夫人理论,吓得丫环腿肚子直转筋,撒开丫子便追,生怕被自家主子给坑了。
苏夫人最讨厌下人搬弄口舌是非,她此次可是犯了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