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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馆后窗临湖,炎热的夏季开窗,湖面的清风伴着湿气吹进来,屋内暑气顿消。
吴家二公子吴澈、三公子吴廉、四公子吴亮、五公子吴盛,连同闻风而来的吴瑞雪,齐聚在玲珑馆的轩堂里品茶聊天。
吴瑞雪明明很讨厌这些庶兄弟们,但为了能见到慕表兄,也忍着不痛快往一块凑:“下个月便是父亲生辰,寿宴是不能办了,不知你们都准备了什么礼物,也好让我借鉴一番。”
吴澈近来替吴刺史办了两件漂亮的差使,不但得了夸奖还有奖赏,连带着他的态度也要比吴安活着时候张扬不少,此刻用兄长的口吻教训吴瑞雪:“大妹妹,你一个女儿家,给父亲做双鞋袜,或者绣个荷包,也算尽了孝心了,外面的公事,说了你也不懂。”
苏夫人宠爱女儿,府里皆知大小姐的女红,是连缝个荷包都困难的程度,更何况更难的绣花。
若在往日,吴瑞雪定然要不依不饶,好生给吴澈个没脸。
但现下表兄慕长风正坐在窗边垂目饮茶,浓密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神,修长如玉的手指捏着玉白色茶盅,分不清哪个更白些,让她不由便收敛了脾气,颇有几分不满的玩笑抱怨:”二哥此话有失偏颇,都是父亲的儿女,怎的你们都是栋梁之材,偏我是个没用的?”
吴澈在长房面前,一向秉承苗姨娘的战术,能扎心口下绝不留情,面上笑意盎然:“大妹妹命好,整日在家憨吃憨玩,做个乖巧的女儿便好,都不必操心外面的事情。不似我们几兄弟,总要跟着父亲跑跑腿,为父亲分担辛劳。”
吴瑞雪气得跺脚,可是知道吴澈此言不虚,就更不好回嘴。
三公子吴廉与五公子吴盛一母同胞,皆出自蔡姨娘的肚皮,平日与长房走的近些,便笑笑不说话。
四公子吴亮出自姚姨娘的肚皮,向来是二公子吴澈的跟屁虫,自然要替二公子帮腔,立时便道:“听说父亲在给大姐姐张罗亲事,相中的还是京里户部彭侍郎家的公子。大姐姐不如趁着慕表兄在,打听打听那位彭公子的人品长相。”
吴瑞雪心系表兄慕长风,更心疼他自小丧母,如今在继母手底下讨生活,无数次幻想过二人的婚后生活,连带着都开始下厨房研究菜谱了。谁知昨儿吴延却来正房,跟苏夫人谈起了女儿的婚事,心里正难过,借机来刺探表兄的态度,便被两位庶兄弟多嘴提起亲事,顿时浑身不自在。
她眼圈都红了,强自嘴硬:“我嫁不嫁的,与你们何干。小心父亲给你们挑个碎嘴的媳妇,将来有你们受的。”
“婚姻之事,我们定然听从父母安排。大妹妹倒是不必替我们兄弟担心,先问问表兄,那位彭公子人品长相如何呀。”
卫灏修长手指转动茶盅,似有几分为难:“你们也知道我的,小时候便被送出京去养病,回京没几日便出门游历了,跟京里的公子们素无交集,那位彭公子长什么模样,什么脾气秉性,一概不知。“
随着他的话,吴瑞雪一张光彩照人的红润脸蛋一寸寸灰了下去,连先前的矜持羞涩都没了。
卫灏浑似未曾瞧见她泛红的眼圈,还用一句话堵死了她的痴想:“京中人事,舅父想来要比我熟悉。”这等于告诉吴瑞雪,其父为她挑的夫婿定然品貌皆不会差。
以往这种场合,三公子与五公子定然会替吴瑞雪帮腔,但自吴安过世之后,两人待这位嫡姐便不如往日热络,竟也只是站干岸,不肯替她助拳。
吴瑞雪的目光在屋内众人面上滑过,终于捂脸跑了。
”大妹妹还是被惯坏了,表兄别见怪。”长子已逝,吴澈成为刺史府事实上的长子,近来在吴延面前时常展示“长兄”的胸怀,对弟弟妹妹的包容疼爱,时刻不忘。
卫灏道:“无妨。”
吴延近来心情烦闷,思念长子之时,便会唤外甥去聊天下棋,发现他博闻强记,再加上从小在外长大,见识与拘囿一处的年轻儿郎们大为不同,谈起农学水利,竟也懂得不少,心下大喜,便在儿子个耳边念叨,让他们闲暇之时去向表兄讨教。
这才是吴家众兄弟们齐聚玲珑馆的目地。
卫灏面对吴家几位公子,倒是耐心极佳,陪着他们聊天说话,直到日头偏西,才四散而去。
书僮潮生满头大汗的进来,呈上一个匣子,打开向他展示:“小的中午过去,张神医紧赶慢赶,才做了几贴膏药,还另外配了一小瓶活血化淤的药丸子,温水送服即可。”他还有些担心,再次细细将自家主子打量:“公子可是哪里伤着了?”
“多嘴。“
潮生觑着他脸色不愿多说,也习惯了他凡事藏在心里,便老实退下去休息,只时不时关注正房的动静。
苏夫人疼爱外甥,派来侍候的丫环婆子也都是手脚麻利的。但自入玲珑馆第一日,卢登便吩咐过众婢女婆子,自家公子从小病弱,不喜女子侍候,故而不许众人踏进卧房寝室,甚至公子在时也不可进正房打扰。
眼瞧着到了饭点,丫环提着食盒进来,还是卢登接了过去,送进正房。
掌灯之后,院里侍候的仆妇散尽,卫灏便用块布包着药匣子出门了。
潮生忍不住向卢登打听:”公子呢?”被卢登拍着脑袋骂:“小小年纪,管这些闲事做甚。”
天色彻底黑了下来,苏夫人继上午试探过外甥,下午安抚过痛哭回来拒嫁的女儿,傍晚检查完了幼子一天的功课之后,终于想起来在旁侍立的儿媳妇,朱玉笙才得解脱。
朱玉笙被吴琰撞完之后,半日功夫一直觉得肋骨很疼,但没有婆母的话,她便只能咬牙忍着在旁服侍。
好容易拖着沉重的躯壳往回走,只觉得每一步都疼,穿过层层廊庑,才到后花园假山石处,忽被人一把拉住,直惊得她差点尖叫。
“别叫!”对方紧抓着她的胳膊,将她拖进了假山石后。
黑暗之中,朱玉笙也只能瞧见他修挺的鼻梁,清隽的下巴,全然瞧不清他眼中神色,若非熟悉的嗓音,她非暴喊出声不可。
也不知他在此处等了多久,甫一见面便塞给她一个匣子。
朱玉笙:”……“
此情此景,很难不让她想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