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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氏的挽留,发自内心。
自卫灏住进刺史府,之前除了每日陪伴病中的吴安,偶尔与忙碌的吴延吃顿饭,有时间便向苏氏请安之外,还时常有吴琰上门捣蛋。
许是长子从生下来便缠绵病榻,苏氏受到惊吓,幼子生下来之后便百般宠爱,直惯得这孩子胆大包天,五岁开蒙至今,不知赶跑了多少先生。
但神奇的是,自这位慕表兄头一次撞见他在课堂上对夫子动手,被他收拾了之后,便老实不少,书读的认真了,字也写顺溜不少,连带着对夫子也知道尊重了,还被刺史大人夸了两回。
苏夫人欣喜于幼子的进步,丧事之时将索性将幼子丢给外甥照顾,眼见得他老实不少,就更舍不得外甥走了。
房里正说着话,忽听得廊下传来一连串脚步声,紧跟着便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还有人跌倒喊痛的声音,紧跟着便听到吴琰大骂:“你眼瞎啊?还不滚开!”
苏夫人扬声问:\"怎么回事?“
外面有丫环回禀:”琰哥儿跑过来,撞倒了大奶奶。“
苏夫人爱子心切,连忙起身去看,卫灏也紧随其后。
廊下,朱玉笙还倒在地上,身边是散落的点心跟碎了的瓷盘,而吴琰却好生站着,见到苏夫人立刻告状:”母亲,这个丧门星不长眼睛,见到我过来也不让开,您瞧瞧害我撞到了柱子上,伤了手。”
八岁的男孩子,饮食得当,还吃出了一身肉,身量在同龄孩子之中算是高壮突出的,大概是冲太急,撞完了朱玉笙还未卸下冲力,手在廊柱上撑了一把,这才站稳。
苏夫人细瞧幼子掌心,蹭破了核桃大一块油皮,往外冒一点血珠,顿时心疼不已,转头便骂朱玉笙:“那么大个人,白长了一双眼,瞧不见琰哥儿吗?”
朱玉笙捂着肋骨一言不发,深知苏夫人有多宠爱这唯一的儿子,她若回嘴定招来一顿臭骂。
吴琰犹不解恨,冲过去狠踢了她两脚。
卫灏轻咳一声,他扭头瞧见表兄,这才缩回了脚,讪讪解释:“慕表哥,是她走路不长眼睛,不是我故意的。”
“琰哥儿,让人瞧见你公然殴打长嫂,传出去于你的名声不好。”
吴琰自以为领会了表兄的教导:“表哥是说……我应该在无人之处堵着打她?”
卫灏:“……“
他向来觉得自己口才不错,头一回无言以对。
难得苏夫人也觉得外甥所说有道理,尤其苗姨娘被收回管家之权以后,正房来得更勤了,有意无意夸耀二公子吴澈每日跟着刺史大人出门的行程,亦或者得了哪些奖赏,末了总要谦虚一句:”澈儿也是夫人的儿子,做儿子的得了父亲的夸奖,妾以为夫人知道了,也脸上有光。“
每每如此,苏夫人就恨不得抓烂她那张脸。
吴琰年纪虽小,却再不能放纵了。
苏夫人握住了卫灏的手,央求道:”长风,琰儿不懂事,你定要多多教导他,不如便住到年后再走。“离过年还有六个月呢。
此举正合卫灏之意,他面有难色,到底还是点了头:”既如此,我便再住些日子。“却未将话说死。
苏夫人深知吴琰之暴躁,撞人之事定然是幼子之故,但让她为朱玉笙说句软话是不可能的,忽想起一事,吩咐她:”今儿是小九周岁,郑氏早就嚷嚷着要给小九大办周岁宴,现下是不能了。不如你替我跑一趟,去给小九送份抓周礼。“
朱玉笙捂着肋骨站起来,疑心吴琰撞断了她的骨头,但指望苏夫人心疼她请大夫,无异于痴人说梦,便闷不吭声答应了,跟着丫环去给郑氏送礼。
郑氏是吴延前年纳进府的,去年便为他添了一个儿子,住在梅香园里,极为得宠。
陪朱玉笙前往梅香园去送礼的正是苏氏房里的丫环晴柔,生得一张鹅蛋脸,性子也有些敦厚,半道上忍不住叮嘱她:“大奶奶去了,将礼送到便赶紧回来吧。”
朱玉笙每走一步,都觉得肋下骨头疼,忍疼问:“可是夫人不喜郑氏?”又觉得自己这话好笑:“夫人能喜欢妾室才有问题。”
晴柔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告诉她:“数月之前,郑氏便跟大人讲要为九公子举行抓周宴,谁知赶上大公子去了,府里宴饮一律停了,郑氏心里不痛快,见到大奶奶能高兴吗?“
朱玉笙:”……“
感情都是她的错?!
梅香园内,种着不少奇珍异草,入院便闻到奇香。
侍候的丫环们见到朱玉笙上门,神情之间全是嫌弃之色,但碍于她的身份,到底还是去通报郑氏。
房内,郑氏正在发脾气:”她们几个生了儿子,老爷都为她们办了抓周宴,轮到我生儿子,竟是连抓周宴也取消了。“
心腹杜妈妈耐心劝导:”这不是赶上大公子丧事嘛,府里也不好再办九哥儿的抓周宴。老爷疼爱哥儿,过后定然会补偿的。”
恰逢此时,丫环进来禀报:“夫人差大奶奶来为九哥儿送抓周礼。”
“不见不见!”郑氏顿时炸了:“夫人是成心的吧?她自己讨个晦气儿媳妇,克死了大公子,故意派她来给我添堵?”
杜妈妈连忙阻拦:”姨娘别恼,拦着不让进也不合适啊。夫人虽不待见这个新媳妇,但把管家权收回去之后,竟是让大奶奶看帐。到底不能驳了夫人的面子,还是叫进来收了东西,打发她走了就是。“
郑氏这才同意。
朱玉笙踏进正房,奉上礼物,打眼一扫,发现郑氏清冷秀美,性子也有几分孤傲,不大好相处的模样。
倒是她身边的杜婆子生着一张团团圆脸,笑起来很是讨喜,还连连道:”夫人病着,竟还操心梅香院里的事儿,还记挂着我们姨娘跟九哥儿。老奴代九哥儿谢谢夫人疼爱。“说着亲自接了礼物。
苏夫人准备的是金锁与金项圈,那项圈上镶着指头大的红宝绿宝,朱玉笙却觉得对于周岁小儿来说,过于奢靡了,也就吴延会敛财,这才能禁得起一大家子挥霍。
”杜妈妈说哪里话,九哥儿也是夫人的儿子,她心里疼九哥儿还来不及,只是近来身子不适,不宜见九哥儿,怕过了病气。“
朱玉笙肋骨疼,也懒得应酬公公后院的莺莺燕燕,便从头至尾装哑巴,待晴柔与杜妈妈客气完,一起出来了。
谁知才出房门,只听得里面”啪“的一声,显然是有人将茶杯打碎,紧跟着听到郑姨娘骂道:”晦气!“
杜妈妈惊呼:”姨娘,小心手。“
她与晴柔交换一个无奈的眼神,小声说:“我还是不该来的。”这才往外面走。
刺史府内后院女眷从苏夫人而下,各个视她如灾星,所过之处恐怕无人不骂一声晦气,不过是有人骂出来,有人在心里骂一句而已。
她不在意刺史府女眷们的态度,一点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