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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姑娘有句话说对了,但可能是我没说完的缘故!”萧无衣站在那里,音色沉沉,没有夹杂着半点情绪,整个人显得格外平静,“我说我之前会弹琴,并不代表我现在还会弹!而今我的,早就忘了那些风花雪月,所以眼下我不会再弹!”
语罢,萧无衣行了礼,“皇上若是没有旁的吩咐,微臣先行告退,就不打扰皇上与莫姑娘的团聚!”她转身就想离开,心窝上闷得厉害,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冷下去,连身子都变得越来越冷。
“萧无衣!”萧召南冷喝。
萧无衣顿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皇上还有事吗?”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抗旨不遵?!”萧召南咬牙切齿。
萧无衣幽幽然的转过神来,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两人,那眼神就像是看陌生人,淡漠疏离得连萧召南都觉得可怕。凉薄而淡漠,带着少许的空洞与麻木,“以前觉得欠了皇上一条命,所以臣心甘情愿的受辱,而今人也好好的,这命自然是不欠了。”
她一句不欠了,让他开始心慌,仿佛最后一根稻草,突然间彻底崩塌。
“你是玄机门的门主,你敢抗旨不遵?”萧召南当即起身。
长长吐出一口气,萧无衣点点头,“微臣不敢!”说着便将视线落在笑盈盈的莫鸢身上,“莫姑娘别见怪,下官身子不适,所以才不愿弹琴,请莫姑娘帮下官跟皇上求个情,这一次就算了!等下官身子好些,再来给姑娘弹琴可好?”
听得这话,莫鸢连连点头,然后有些为难的望着萧召南,“皇上,这位姐姐身子不适,就算了吧!”
萧召南瞧着她那张楚楚可人的脸,旋即点了头,“只要你高兴就好!”转而冲着容夕和萧无衣道,“罢了,瞧着便是晦气,你们先回去吧!”
容夕行礼,一言不发的走出去。
萧无衣临走前还是回头看了莫鸢一眼,麻木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仿佛是来受辱的,如今受完了也就该回去了!她寻思着,以后这样的日子恐怕会越来越多。
“公主……”容夕喊了一声。
萧无衣回过神来,竟是已经出了关雎宫,最近真是分神得厉害。萧无衣微微颔首,“贵妃娘娘还有事吗?若是没什么事,下官……”
“能不能走走?”容夕显然是有话要说。
“怕是不方便吧!”萧无衣行了礼,“玄机门还有事,下官就不奉陪了!”
“难道你不觉得,莫鸢是装的?”容夕开口。
萧无衣直起身子,“装的又如何?只要皇上愿意相信,那假的也会变成真的!若皇上不愿相信贵妃和下官,那真的也会变成假的!”
容夕定定的望着她,突然露出苦笑,“本宫觉得,你比本宫更了解皇上!”
“那是因为贵妃娘娘,关心则乱!”萧无衣轻叹,“下官如今是玄机门的门主,对于很多事情早已看得透彻,人间情爱不过是执妄一场,到头来也只是红颜枯骨,黄沙遍地,能留下什么呢?”
“那你跟承继……”容夕愣住。
萧无衣抿唇,“玄机门的门主理当不可徇私枉法,所以我已经试着让自己断了所有的软肋。”她定定的望着容夕,面色极为平静,“事实证明,这是对的!不管我出了什么事,如此都不会连累任何人!饶是死了,也不过是独自一人罢了!”
容夕沉默。
“娘娘好好保重身子,注意肚子里的龙嗣!”萧无衣意味深长的开口,“这孩子是娘娘以后唯一的依靠了!”寝殿里的情形,明眼人都该看出来了,所以即便萧无衣不说,容夕也是心知肚明的。
容夕点点头,“多谢!”
“告辞!”萧无衣拐个弯,消失在了宫道尽头。
然则她还没走多久,孟德年却急急忙忙的追了出来,“公主,您慢些,老奴追不上您了!”
萧无衣冷飕飕的瞧了他一眼,“不在里头伺候着,跑出来干什么?我要回玄机门,认得路,你不必相送!”
“老奴知道,公主心里头不好受!”孟德年捏着手心里的拂尘,“可是莫姑娘回来了,皇上心里的缺憾便得到了弥补,所以皇上才会忽略了公主!方才老奴听着莫姑娘让您弹琴,您为何宁可抗旨,也不愿……这似乎不是公主的性子!”
“那我的性子应该如何?”萧无衣眯了眯眸子,“逆来顺受?那是曾经的萧无衣,欠了他们一条命的萧无衣,而不是现在的萧无衣!既无相欠,何必再委曲求全。如今我才明白,这么多年受的屈辱和折磨,都白受了!她没死,我却是要死了!”
“公主?”孟德年愣住,眸中透着几分惊惧,“您怎么了?”
“一时气话罢了!”萧无衣深吸一口气,“你也莫往心里去!”
孟德年顿了顿,“公主这是……”萧无衣从不会跟他道歉,可是这一次好像真的不太对。孟德年觉得,公主似乎是真的伤了心,以至于……真的放下了……
“公主,老奴多嘴问一句,您方才是不是不高兴,所以才不愿给莫姑娘弹琴呢?”孟德年呼吸微促,似乎有些局促紧张,“老奴就是觉得奇怪,您为何不愿让莫姑娘恢复记忆呢?是怕姑娘恢复记忆之后对您不利,还是……”
“若是她能恢复记忆,那我这孽便也轻一些!”萧无衣苦笑,“只可惜不是我不愿,而是我不能弹琴了?”
“为何?”孟德年不解,“不管是三年前还是眼下,这宫里头的琴师都及不上公主分毫,在老奴看来公主的琴才是一等一的,谁都比不上您!您若是弹上一去,说不定莫姑娘的记忆恢复了,皇上一高兴就会放您离开!”
萧无衣举起了自己受伤的手,“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说着,她面色苍白的摘下了黑色的手套,露出的左手……小拇指的位置空空荡荡的,殷红的血迹早已渗出了白色的纱布。
她面无表情的站着,额头上有薄汗渗出,身子忽冷忽热得厉害。
萧无衣一字一顿的说道,“看清楚了,我不止是现在不能再弹琴,以后、将来乃至于到我死的那一天,我都再也无法弹琴了!琴音虽好,终是过往!”
孟德年惊恐的瞪大眼睛,“公主,您的手……”
“我不欠任何人的!”她说得很轻,仿佛也是说给自己听的。转身离开,萧无衣再也没有回头,也不必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