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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损己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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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黑炭这个人,年轻的时候是个不着家的主儿。

    那时候的朱黑炭,整天想着都是行侠仗义。

    为了成就他行侠仗义的梦想,家里给他已经是说好的媳妇,他竟然是好几年都不回来娶。

    为了能多和兄弟们在一起,终于在三十岁的时候把媳妇迎娶进门的朱黑炭,却是在还没有和媳妇圆房的时候,便被一个在外地受了欺负的兄弟叫了去。

    这一年正好是崇祯初年,也就是从这一年开始,大明王朝便几乎是连年灾祸。

    崇祯初年到五年期间,大明王朝北方疆土大旱,全陕境内更是赤地千里、寸草不生。

    从崇祯六年到大明覆灭,可以说是每年都有各种的灾祸,大水灾,大旱灾,大蝗灾,大饥荒、大鼠疫等等,纵观崇祯帝在位的十几年里,所有能叫的来名字和还叫不来名字的灾祸,都是排着队的轮换上。

    除了这些,由此和不是由此而起的各种起义和造反,更是此起彼伏的轮换登台唱戏,纵观崇祯帝在位的十几年里,他可是一点都没有闲着。

    相比起他的各位祖宗来说,崇祯帝的点儿可谓是背到家了。

    纵观大明十六帝,排在最后一位的崇祯帝,其实是一位很难得的、勤勉节俭的、年轻有为的好皇帝,可是人的命有时候真的是天注定,哪怕他是这好那也好的,也抵不住他自己的点儿不正。

    从小了说,如果是一个家族的一家之主点儿背的话,他的霉运一定会是这个家族的霉运。

    从大了说,崇祯帝是皇帝,崇祯皇帝的点儿背,那就不仅仅是朱姓皇族面临覆灭那么简单。

    普天下的苍生百姓,都要在崇祯的霉运滋扰下,变得人不是人鬼不是鬼。

    朱黑炭作为芸芸众生之中的一员,又是一个喜欢行侠仗义的人设,他从三十岁到接近五十岁的这些年,可以说是和崇祯帝一样一天也没有闲着。

    开始的朱黑炭,还只是局限于汾州以及汾州古陶周边的行侠仗义,可是随着各种天灾人祸的肆虐猖狂,觉得应该是以天下苍生之福祉为己任的朱黑炭,便开始了这个地儿捅一下、那个地儿干一仗、江湖人称汾州酒侠的职业生涯。

    年轻时候的朱黑炭,可是比朱达昌更能喝酒,只要有酒有肉摆在桌前,哪怕是初次相见的近乎陌生人,朱黑炭都真的能做到和人家肝胆相照。

    可是这样的朱黑炭,却是把自己亲亲的新娘子,慢慢的熬成了一个树皱皮老娘们儿,即便是这样,朱黑炭还是没有给他的媳妇一个圆房的机会。

    把自己的小媳妇熬成婆的朱黑炭,对于自己的这些所作所为,美其名曰为大丈夫怎可留恋于床榻之处。

    这样的朱黑炭,难道是某些方面有毛病吗?

    不,朱黑炭什么毛病都没有,每每酒足饭饱的时候,只要是有人请他逍遥,他是绝对不会让自己自在。

    这样的朱黑炭,不仅是不让自己自在,更是不让和他不自在的她自在。

    朱黑炭其实没有什么社会正当营生,可能在那时候的朱黑炭看来,到处转悠的先吃喝酒肉再行侠仗义,就是他自己需要为之付出一生的事业吧。

    可是,为了他自己那所谓的一生的事业,朱黑炭的媳妇却是独守空房十几年,不知道这样的结果,年迈无依时候的朱黑炭觉得划算否。

    朱黑炭的媳妇的付出,其实还不仅仅是如此。

    朱黑炭的到处行侠仗义,在某种程度上更可以说成是到处惹事生非,江湖上传言朱黑炭曾经直捣关外清兵大营的事,其实是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证据的,之所以江湖上会有这样的传言,都是朱黑炭自己在酒桌上的自圆其说而已。

    如果是朱达昌够细心的话,去过关外直捣清兵大营的朱黑炭,在去往太原府的这一路之上,却是并没有表现出很牛叉的举止和作风。

    估计是现在的朱黑炭已经老朽矣吧。

    不过,这样很是不谋正业的朱黑炭,倒是做了很多损己利人的所谓大事,为了替兄弟出气打死当地乡绅之子,为了替兄弟媳妇伸张正义和别家婆娘干嘴仗等等,都是朱黑炭年轻时候做过的事情。

    不过,以前的朱黑炭也不是只干过这种大事,在清兵入关以后,这样的朱黑炭,还真的是和清兵有过遭遇战。

    年近五十终于是想起回家的朱黑炭,在回汾州路经古陶的时候,便是和一帮狩猎的满清骑兵遭遇。

    为了一只大雁的归属,首先是捡到一只身上带箭的大雁的朱黑炭,便想着把它烤了就酒吃。

    可是,已经是找好位置的朱黑炭,刚刚准备要拱火拔毛架烤时,却是有几个满清骑兵寻觅而来。

    对于这几个满清骑兵来说,那只带箭的大雁不仅仅是一只大雁,更加是他们的一个复命差事。

    主子交代下来让他们把射下的大雁找来,他们便必须要唯命是从的使尽全力去做。

    可是已经是备好了酒的朱黑炭,又怎么舍得把自己的美味交出,到手的鸭子如果飞了,那时候的朱黑炭觉得连他自己都交代不了。

    为了一只大雁和那几个满清骑兵吵起来的朱黑炭,对满清旗人的很多所作所为也确实是不满的朱黑炭,便是借着前一夜的宿醉蛮劲跟那几人干了起来。

    和这几个清兵的干仗,朱黑炭开始的时候是占了上风的。

    可是也确实有两下子的朱黑炭,再怎么也架不住人家还有增援呐,突然发现对方有增援赶到,朱黑炭便是拿着那大雁就是个跑。

    在朱黑炭逃跑的过程中,还用石头砸伤一个满清骑兵。

    这样的朱黑炭倒是跑了,可是只想着拿大雁的朱黑炭,却是没有把自己的包袱拿上。

    在朱黑炭的包袱里,有一串刻着汾州朱家的念珠,这串念珠是朱黑炭的老母送给朱黑炭的,朱黑炭的老母已经在朱黑炭离家前去世,为了能在想念娘亲的时候有个念想,没有给媳妇一点温存的朱黑炭,却是一直将母亲大人送的念珠留在身边。

    最终的朱黑炭是逃脱了,可是留下自己来处的朱黑炭,在躲了好几天终于摸回家的时候,却是发现他的媳妇已经死去。

    以前不管是怎么样的朱黑炭,在看到自己的媳妇惨死之后,便是一股绝杀报仇之誓立下。

    行走江湖这许多年看伤验渍经验丰富的朱黑炭,在查看过媳妇的致命伤口后,便是很肯定的知道杀妻之仇人就是那帮狩猎骑兵。

    誓要为媳妇报仇的朱黑炭,正要终于有一次为妻子做点事情的时候,却是在出得院门的那个片刻,便遇到早已等着和他玩儿瓮中捉鳖的那帮清兵。

    这一次的朱黑炭,哪怕是使出浑身解数,都还是变成了那只鳖。

    于是,朱黑炭便被投进了古陶大牢。

    于是,朱达昌便认识了朱黑炭。

    不过,朱黑炭的罪过也不算是很大,很是会把自己的过往说出花儿来的朱黑炭,在鲁莽和仗义的外表之下,还是有着他自己的一套生存处世之道的。

    在整天和狱卒刘丘的接触中,朱黑炭发现刘丘这个人挺有意思。

    整天做着肥差的狱卒刘丘,却是想着能把自己变成一个商贾之人。

    刘丘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用他自己的话说是重振祖业。

    很多年前的刘丘的祖上人设,是古陶县城里边很有名的商贾乡绅,只因时光流失的残酷和岁月变迁的无情,导致现在的刘丘只能是在牢狱阴暗之地讨口饭吃。

    投其所好是人们在人际交往之中很常用的手段,在一副粗鲁性子的外表里,其实朱黑炭还裹着一颗很会投其所好的内心。

    哪怕是在牢狱里的朱黑炭一无所有,可是先将他自己的侠义人设拔高的朱黑炭,又是给狱卒刘丘使了一个投其所好的招。

    朱黑炭的这个招儿很简单,可以说是现学现卖。

    刚刚认识朱达昌的朱黑炭,便是在刘丘面前把朱黑炭夸了个天。

    又是将朱达昌的人设也拔高之后,朱黑炭便撺掇着刘丘要和朱达昌走的近一点。

    接下来的朱黑炭,便是把朱达昌的牛肉买卖给刘丘分析了一遍。

    在朱达昌的牛肉买卖里边,哪怕是肉铺停业的时候,朱黑炭都说只要有郭家腌渍煮制牛肉的手艺在手,朱达昌就一定还会东山再起,这样说的朱黑炭,让刘丘想办法在朱达昌点儿背的时候,把朱达昌的生牛采购这条线拿下。

    刘丘是干了两朝的狱卒,虽然品级是没有什么品级,可是认识的人还算是很全面,尤其是清兵入关以后,骨子里就有买卖人交际本事的刘丘,便已经是结交了很多来自关外的朋友。

    曾经的朱达昌是个没落的穷鬼,像以前的那个朱达昌,包括很多市井里的泥腿子也是一样,虽然自己的生活都没有什么着落,可内心深处却是很不屑和关外之人结交,估计也就是此等的原因,刘丘能办到的事情,在曾经的朱达昌那里却是拦路虎。

    关外主要是以农牧产业为生,被朱黑炭点透的狱卒刘丘,自然是有他获得生牛来源的渠道。

    于是,朱达昌和刘丘达成了共识,在狱中蹲着的朱黑炭,也因对刘丘的此番点拨,在狱卒刘丘的上蹿下跳运作之下,出得狱来变成了朱达昌的相对信任之人。

    关于这些私下里的内幕,朱黑炭肯定不会告诉朱达昌,刘丘也一定不会把自己的事情搞复杂,于是,这个去口外贩牛的小团体便产生了。

    纵观朱黑炭行走江湖的多半生,即便是朱黑炭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可在重情重义这个方面,朱黑炭的侠义故事还算是可以去津津乐道的。

    至于朱黑炭其他的那些零零总总的毛病,其实不管是在人前什么样的人设的人,背后都会有很多不为人知的难以启齿,这样的朱黑炭,倒是显得挺真实。

    所谓真正的正人君子,在这个现实世界里是不存在的,不过可能幼稚一点的小说里边会有那种超高清人设。

    其实,只要不以各种伤害别人为目的的江湖骚燥,都可以称之为是正人君子应该有的人类本性。

    在朱黑炭给马静蓉的一言难尽里,其实一样有朱黑炭把自己拔高的很多成分掺杂,可是以一个即将老朽的身份给年轻人一点高尚的虚假人设,其实也是让年轻人有更好奔头的一个风向标。

    虽然说是一言难尽的朱黑炭,还是把自己的故事讲给了马静蓉听,听过朱黑炭的江湖生死故事以后,算是了解了一些朱黑炭的马静蓉,心底里也在为自己的夫君朱达昌庆幸。

    马静蓉找他爹的手段,自有他们父女之间不可告人的法子,也就是三两个时辰的行走,马静蓉便已经是寻得父来求救。

    宝贝女儿遇到难处,马大人那本来就不拖沓的办事速度,便是又加快了好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