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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厅距离温颐疗养院院的距离只有不到一千米,孟钊只用几分钟就走到了,他站在门口,从外部打量着这所疗养院。
这所疗养院定位高端,条件极佳,但因为平时少作宣传,其名声都是在本市中产人群中口口相传出来的,在外人看来,这所疗养院一直低调且神秘。
这样一家疗养院,真的会跟徐盈盈的失踪牵扯上联系么……
孟钊拿出证件朝保安亮了一下,然后走进疗养院。
他径直走到疗养院的主楼,前台已经下班,门卫帮忙把值班经理叫了过来。
值班经理态度挺配合,一见到孟钊亮出警察证,便按照他说的,将他带到了监控室。
孟钊微微躬身,握着鼠标拖动着16号下午的监控,找到徐盈盈出现在疗养院的画面。
“这个工作人员是谁,能认出来么?”孟钊将鼠标移到徐盈盈身边那个戴着口罩的工作人员。
值班经理盯着监控上那人看了几秒,面露难色道:“他戴着口罩,我不太认得出来。”
孟钊又往前播放了一段视频,找了一个更直观的视角:“这个角度能认出来么?这人是你们疗养院的工作人员吧?”
“他穿着疗养院的工作服,应该是我们这儿的工作人员,但这口罩遮了大半张脸,孟警官,我是真的认不出来。”
孟钊看着值班经理,观察着他脸上的神情,判断他是否在说谎。
几秒种后他转过脸,继续拖动着进度条看监控画面。
徐盈盈在这个工作人员的陪同下,进入了疗养院,在走廊走了一段后,从画面上消失了。孟钊把几个几位的监控视频调成倍速播放,所有画面上的人群开始快速移动,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屏幕。
几分钟后,监控右下角的时间大概过了半小时,在最右下角的那个机位,徐盈盈从走廊的另一个方向重新出现。
这时的“徐盈盈”戴了口罩,说明凶手已经完成了这出“调包计”。
孟钊将视频拖至徐盈盈消失的那处,对值班经理说:“带我到这儿看看。”
值班经理确认了一下画面的位置:“好,您跟我来。”
孟钊跟随着值班经理到了徐盈盈消失的地方,环顾四周。
看样子,这里只是一处监控死角而已,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
而凶手就是利用了这处监控死角,让徐盈盈暂时消失,完成了这出调包计。
能够避开所有机位,不露痕迹地让真徐盈盈消失,再不露痕迹地让假徐盈盈从另一个方向出现,看来凶手相当了解疗养院内部的监控系统。
如果不是疗养院的内部人员,几乎很难做到这一点,孟钊心道。
市局的三辆车先后停至疗养院门口,周其阳带着六七个人从车里出来,一边走进疗养院,一边给孟钊打电话:“喂钊哥,我们都到了,你在哪儿呢?”
“来主楼。”孟钊在电话里说。
挂了电话,孟钊从那处监控死角离开,走到大厅门口。
他看着这座疗养院的院内,十二年前高中的那次义工活动中,他曾经来过这里,他的方位感极佳,到现在仍记得这所护理院的基本格局。
护理院的客户都住在疗养大楼,除此之外,旁边还有体检中心和活动中心。
见几个同事走过来,孟钊问周其阳:“徐盈盈的照片都看了吧?”
“看了,”周其阳说,“我刚在路上把徐盈盈的直播片段发给他们了。钊哥,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孟钊神色冷峻:“从疗养院出来的应该不是徐盈盈,凶手跟我们玩了一出调包计。”
“啊?”周其阳惊了一下,压低声音,“那徐盈盈还在这家疗养院内?”
“现在只能确定疗养院有问题,具体她是在这里,还是已经被转移出去了,得搜查之后才知道,”孟钊说完,对着几个人下达命令,“我们分头行动,两个人配合搜查一层楼,不止房间内,所有可能会藏匿人的角落都搜一遍,不要有任何遗漏,明白吗?”
站在一旁的值班经理这时开口道:“孟警官,您有公务在身,搜查房间我们应该配合,只是……我们这里的客户都上了年纪,还有不少老人身体不太好,能不能……”
“没问题,”孟钊看了他一眼,然后对几个同事道,“搜查的时候动作轻点,别惊扰到房间里的老人。”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孟钊抬手朝前挥了一下:“走吧,动作快点。”
其他几个人上了楼,孟钊跟周其阳留在一楼搜查。
孟钊拐入楼道,站在第一扇门前,先是抬手敲了敲门,等里面的人开门才亮出证件,“抱歉这么晚打扰,我来找个人,看一眼就走。”
他在屋里转了一圈后,在确保屋内没有藏人之后走出来。
一间一间地推门搜查一遍,大多数人都挺配合,但走了一半房间之后,孟钊也不禁产生了自我怀疑——这样搜查真的有效么?
实际搜查了半层楼之后,孟钊发现,这座大楼内住得多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还有一些瘫痪在床的病人,如果这里真的藏了一个二十几岁的姑娘,那实在是太明目张胆了……
就在孟钊把一楼全部搜查完之后,其他楼层的搜查人员也跑下来向他汇报搜查情况:
——“孟队,二楼没搜到。”
——“孟队,三楼没有。”
——“孟队,六楼搜查完毕,没发现相关情况。”
……
负责搜查活动中心和体检中心的人也回来了:“孟队,没发现特殊情况。”
孟钊站在疗养大楼前,看着这所疗养院,触目所及的地方都已经派人搜索过了,现在还剩下两种情况,一种情况是,徐盈盈那天确实在这所疗养院院遭遇了意外,但凶手并没有将她藏在这些明面上能看到的地方,还有地方他们没有搜到,还有一种情况是,徐盈盈已经被秘密转移出了疗养院。相较之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毕竟,如果凶手能想出“找到一个人扮演徐盈盈走出护理院”这样的招数,那说明他是个极为狡猾的人,将徐盈盈留在疗养院就要面临警察前来搜查的风险,四天时间,足够凶手将徐盈盈杀害,然后将其秘密转移出护理院处理尸体……
如果是这种情况的话,那寻找徐盈盈的尸体将变得极其艰难。毕竟每天从疗养院出入的车辆实在太多了,几乎无法进行有效排查。
搜查了一晚上居然一无所获,徐盈盈现在到底在哪,是死是活?孟钊心头不由得涌上些许烦躁的情绪。
“钊哥,接下来怎么办?”周其阳低声问。
“排查监控吧,”孟钊压制住这阵烦躁的情绪,理清接下来的侦破思路,“注意两点,一是当天陪徐盈盈进疗养院的那个工作人员的行踪,想办法把他找出来,二是徐盈盈失踪后这几天,从疗养院出去的车辆都排查一遍,看能不能找到线索。你们先回去排查吧,辛苦大家了。”
“那孟队,我们先回去了,”市局的同事坐进车里,又问周其阳,“小周走不走?”
“你也跟他们一块回去吧。”孟钊对周其阳说。
“那你呢钊哥?疗养院里里外外搜了一遍都没找到人,而且四天时间,凶手不太可能还把徐盈盈藏在这里吧,你留这儿还有事?”
“我等会儿再走。”
“那我先和他们走了?”周其阳往前走两步,又回过头,“你一会儿怎么回啊?”
“打车,这还不简单?”孟钊朝他挥挥手,示意他赶紧走人,但就在周其阳要走的时候,他又出声叫住了周其阳:“小周,有烟没?”
“我这没有,我帮你借一支去。”
“我有,接着孟队。”有同事探出头来,给孟钊扔了一盒烟,又扔过一个打火机。
孟钊伸手接住了。
市局的那辆车开走后,孟钊在疗养院外来回走了一遍。
那个工作人员到底是谁,跟吴韦函有什么关系?徐盈盈现在到底在哪儿?
真是……毫无头绪。
孟钊拿出手机,给程韵打了个电话:“疗养院的所有者查到没?”
“查到了,刚想给你打电话,”程韵在电话里说,“钊哥,这个疗养院不是吴家的产业,它的所有人是个外地人,看上去跟吴韦函没什么关系。”
孟钊沉默片刻道:“如果这所疗养院真的有问题,吴韦函找人做挂名法人,撇开自己也是有可能的,发个协查通告,让当地派出所配合调查一下这人。”
挂了电话,孟钊停至一棵树前,后背倚着树,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塞到嘴里,“咔”的一声按动打火机,点燃了烟,一口一口地抽了起来。
自从两年前师父被查出肺癌之后,孟钊就把烟戒了。
但现在这案子让他心头烦躁,他不得不借助尼古丁来平复这种情绪。
从周衍被勒死,到赵云华自杀,到十年前的那起校园霸凌事件,再到间隔十年的两个女孩的失踪案,每当他以为要接近真相时,线索就会忽然断掉。
下一步该怎么走?孟钊甚至觉得有些迷茫。但作为刑侦支队的指挥者,迷茫这种状态是不被允许出现在他身上的,所有人都默认他必须方向明确,步履明晰,有条不紊地指挥整个警队靠近真相。
孟钊呼出一口烟,头一次觉得有些疲惫。
这种感觉,就好像十年之前孟祥宇陷入那起冤案时,他不知该朝哪个方向走的那种心境。
周明生教授常说“尽人事听天命”,可万一天命就是不让你查清真相怎么办?难道就放任罪恶猖獗,真相湮没么……
少年孟钊可以听天命,可刑警孟钊却不能,毕竟这案子关系到几条人命,他必须得揭开真相,让凶手得到应有的惩罚,给那些无辜逝去的生命一个交待。
孟钊有点怀念师父还在警队的时候,那时候他犯了错有人兜着,没方向的时候有人点拨,哪像现在,他必须独自做出每一步决策,而这决策还绝不能是错的……
妈的,真难。孟钊弹了弹烟灰,再一次生出这种想法。
白色的烟雾被他呼出来,夜间凉风习习,烟雾很快被吹散开来。
孟钊打算给自己一支烟的时间,这支烟抽完,他必须强迫自己想出下一步有效行动。
就在他放空自己的间隙,头顶响起一道微微低沉的声音:“没搜到徐盈盈?”
这声音孟钊一听就知道是谁,但他还是有些意外,他抬头看向陆时琛:“你还没走?还是……又回来了?”
“我在等你。”陆时琛说。
“这大晚上的……”孟钊失笑,没想到这么晚了,陆时琛居然还在。
他一只手撑着膝盖站起来,然后回答陆时琛上个问题:“刚刚把护理院整体搜了一遍,没找到徐盈盈,想想也是,四天时间,就算徐盈盈真的是在这座护理院中遭遇了意外,那她很有可能也已经被凶手转移走了。”
“会被转移到哪儿?”陆时琛问。
“分尸后将尸体抛到山上、河里,或者随便找个地方埋起来,”孟钊呼出一口烟,“明潭市到处都在建楼,把尸体丢到哪个打好地基的建筑工地,等到水泥浇上去,谁能发现地底下还藏了个人啊……”
“你们警察都是这样么?”
“嗯?”孟钊看向他,“哪样?”
“在找不到人的情况下就默认这人已经死了?”
“你以为我想做出这样的推测?”孟钊摇摇头,苦笑一声,“现在怎么搜都搜不到,只能朝最坏的方向去想了,不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管怎么样肯定是要找到徐盈盈的。”
“这座护理院占地几万平方米,几栋大楼才占多少比例?”陆时琛的声音在夜里听起来格外清晰,“而且,肉眼看到的一定是全部么?”
听出陆时琛话里有话,孟钊顺着他的话去想,肉眼看不到的地方……难道除了搜查的这些地方,疗养院还有其他可以藏人的空间?那这被忽视的空间,到底藏在哪里?
孟钊侧过脸看向他“你是说,徐盈盈可能没被藏在大楼里,而是很有可能被埋尸在地下?或者说……”孟钊脑中出现了一个有些离谱的猜测,“地下有空间可以藏人?”
陆时琛没说话,脸上的表情不置可否。
专门建一个地下空间用来藏尸或藏人?孟钊判断着这个猜测的合理性,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但这猜测没有任何实质性根据,刚刚已经把市局的兄弟们叫过来白忙活了一场,现在没有任何根据地把人再叫过来,如果依然没有任何结果,那他这个副队长就该引起众怒了。
不然,先自己进去探探?
孟钊这样想着,夹在他手指间的那只烟一时忘了吸,快要燃尽了,陆时琛这时抬手,把那只烟从他指尖抽走了,他抽了最后一口,然后呼出一口烟雾说:“如果你想进去看看,那我陪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