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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吻只是嘴唇碰嘴唇,很浅,比不上他们过去的任何一个吻。
可是一直到上了飞机,郁南的唇瓣都还是酥酥麻麻的状态,像有细微的小电流从唇部一直麻到了心间。
还有宫丞那句话……后天的飞机?这只是巧合,还是某人在他说过要走了之后,连夜去订的飞机票?
郁南不敢仔细去想,一想这个问题,他唇瓣上的酥麻感就退不下去了。
其实,他只是鼓起勇气说的试一试,他会试着去相信宫丞,并不是要从此和好的意思,至少不会发展得这么快。
可是宫丞直接这样做,他又觉得好像应该这样。
他们之间本来就不是应该循序渐进的关系,彼此都找到了一个契合点,那么自然再继续下去也就是很顺其自然的事了。
突地,郁南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严爸爸!
刚才他和宫丞激情一吻的时候,他的父亲严慈安先生好像全程在场!
上一分钟还在让他喊“宫叔叔”,下一分钟就亲上了……宫丞的事情郁南从来没对严慈安提过,严思危自然也不会在长辈面前提,所以严慈安可以说是对这件事完全一无所知。
郁南捂住脸,不想去算严慈安的心理阴影面积。
下飞机后,严慈安打电话来,却只听他报了平安,对刚才的事绝口不提。
郁南担心严慈安受到的刺激太大:“爸爸,我和宫先生,其实……”
“嗯。”严慈安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来,大约过了十几个小时的缓冲之后已经过了震惊阶段了,“我知道了。”
然后,他们对于这件事的讨论就到此结束了。
一直到很久以后,严慈安才说明那天他走后,他在机场与宫丞面面相觑时都发生了什么。
2月下旬到3月上旬,希黎美院都是放春假的时间。
郁南回到希黎的时间段,其实还没有开学,他给自己预留了多两天的时间。这么一算,加上时差……宫丞来的时候,将会是他的返校日。
一个人在希黎冷冷清清的过了两天,一个人去买了日用品,一个人去逛了美术市场,一个人回到公寓做假期作业。
这些都是留学这半年常做的事,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会忽然觉得很寂寞。
他常常会对着杯子发呆、对着书本发呆,对着盘子里的食物发呆。他身上的纹身已经散去轻微的红肿,补过的地方结了一点痂,再过几天就会像没有疼过一样恢复如初。
他在想,如果宫丞这一年半真的是在等他的话,会是怎么样的一种等待呢?
他没有等过,所以才等了两天,就觉得很难忍了。
返校日早晨,天气很阴沉,天气预报说换季前最后一场雪将在今天降落。
郁南换上了厚毛衣与羽绒服,穿得像一个粽子,在一群穿着花枝招展似乎感觉不到冷的艺术生中鸡立鹤群。
同学都知道郁南回国去过传统春节了,纷纷跟他说新年快乐。
郁南拿出一些小红包分给他们,也回说:“新年快乐!”
这些红包是郁姿姿帮他准备的,每个红包里面装了6.6元人民币,折合不到F国1块钱,但是每个收到红包的人都表现得很惊喜,拿着花花绿绿的钞票查看,他们不知道按照华人习俗,是不能当面打开的。
“Nan,这个是什么?”有人问。
郁南对他们解释了这项传统,又说:“今天返校第一天发的这种红包叫利是,祝福我们今年学业都可以顺顺利利。”
同学恍然大悟:“很美好的寓意!你们C国人真浪漫!”
郁南笑着说:“是呀。我们结婚、生日、搬迁房屋,都会发红包的。”
放学后一行人说说笑笑走在校道上,零星雪花已经开始飘落了。
有人在叫郁南的名字。
是李枫蓝。
“郁南,今晚有个新年派对,一起来吧!”他说。
上次郁南相当于是拒绝了他的告白,可是他骨子里是个老外,所以并不觉得不好意思。
旁人说,都三月了,搞哪门子的新年派对。
李枫蓝理直气壮:“我有一半的C国血统,刚过完春节,谁说不能办新年派对了?”
郁南却摇摇头:“不好意思,我不去了,今天我有朋友要来。”
不等李枫蓝再劝说,郁南便走了。
剩下几个同学笑道:“Nan今天好像特别高兴啊,我看到他对我笑了好几次,好像一个天使。”
“他就是天使。”他们说,“还给我们发钱。”
“那叫利是!”
听着奇怪的发音,李枫蓝翻出他们的红包,不满道:“为什么我没有?”
他吃醋了。
郁南早早地回到公寓,路过花店,还买了一束白色的洋桔梗,用牛皮纸包了带回去。他的公寓里平常除了书本就是颜料、画布,缺乏生气。上次他在古董店低价买了一个玻璃窄口瓶,恰巧能配得上。
帮他做饭的阿姨已经来了。
他们约定了从返校日这天开始,阿姨再来给他做饭。
郁南本打算今晚去吃市中心的餐厅,他和同学去过一次,味道很不错,但是忘记跟阿姨说,因此感到有些抱歉。
“南南,今天不用我做饭了?”阿姨摘下围裙疑惑道。
有一次阿姨生病请假了不能来,郁南就尝试着自己做饭吃。
奈何他高估了自己的烹饪能力,煮粥的时候将锅底煮得漆黑,满屋子糊臭味,第二天阿姨来了都还没消散。
因此在这方面,阿姨对这个乖巧的小孩表示怀疑。
“我今天有……朋友要来。”郁南不知道用什么称谓称呼宫丞,勉强用朋友来替代。
他对他们之间现在的关系还不好定夺,便只这样说。
阿姨却说:“没关系的,我可以准备多一个人的饭菜。他什么时候到?”
郁南想了想:“大概是七八点钟,我不太确定。”
说着,郁南拿出一个大一点的红包,“阿姨,这是利是,祝您新年快乐。”
阿姨吓一跳,郁南是雇主却也是晚辈,说什么不肯要。
郁南说:“是我妈妈给您的,谢谢您照顾我,不要客气。”
郁姿姿来过一次,阿姨当然是知道的,这才欣然应允,收拾好厨房走了。
临走前她说:“今天来的是很要好的朋友吧?南南今天看起来很高兴呢。”
郁南愕然。
他不知道自己看上去是什么模样。
于是他去了浴室,对着镜子看自己的脸,只觉得眼睛好像在发光一样,神采奕奕。
他自己被自己弄得脸红了一阵,发现穿得不合时宜,又去衣橱里挑选了好一阵衣服,才收拾得勉强满意。
米色毛衣,同色系深色裤子,出门后再搭一件大衣、一条围巾,既不隆重,也不太随便。
刚好是最合适他的样子。
宫丞之前给他发了信息,大约四点下飞机,从机场过来再花三刻钟,那么差不多就是五点之后就能到。
郁南做完这些才四点,突然就无事可做,看到凭一己之力将屋子里焕然一新的那束洋桔梗。
片刻后,他揉了一把脸。
重新找了一件平日最常穿的、穿起来最舒服的花呢毛衣穿上,袖口都有一点点起毛球了,可是这才是他,这才是他平日的样子。
时针一分一秒过去,很快就马上要六点了。
宫丞却没有到。
郁南估计是飞机晚点。
他朝窗外看去,外面已经全黑了,只有扑簌簌掉落的雪花越下越大。他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个小多小时,七点半,定位置的餐厅打来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到。
郁南取消了订位。
十点,郁南爬上床准备睡觉了。
他觉得宫丞应该不会来了。
是被工作耽误了吗?还是其它的原因?
郁南开始胡思乱想,他发现,人真的是不能对另一件事情投入太快,也不能过分抱有期待,否则很有可能面临的会是失望……甚至重蹈覆辙。
迷迷糊糊间,他被门铃声惊醒。
睁开眼睛一看,墙上的时钟已经到了十一点半。
他不可置信地爬起来,透过猫眼看到外面的情形,然后他猛地打开门。
门外,宫丞风尘仆仆,眉梢肩头都落着雪花,就那么出现在他的门前。
差点以为是做梦,郁南惊疑不定:“你、你怎么……”
“我来了。”宫丞前进一步,低头道,“没有骗你。”
没有骗你。
一针见血地指出他们之间的弱点。
郁南的心绪尚在震动中,宫丞却轻描淡写地掠过这个话题:“南南,我们先进去。外面风大,你会冷。”
郁南往里让一步,宫丞进了屋子。
男人脱掉大衣,将雪花抖落后挂在衣钩上,与郁南的外套并列挂在一起,看上去很仿佛它本来就在该在哪里。
等郁南关好门,回身便看见宫丞拨乱了头发,额发凌乱地垂落,显得年轻了不少。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郁南喃喃道。
郁南身上还是那件粗花呢毛衣,被室内灯光照射下,他的皮肤呈牛奶质感,脸上有一个睡觉时压出来的红印子,身上传来热气,看上去十分温暖。
而室外寒风阵阵,大雪未停,宫丞一身冷气,天知道他刚才在门外时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忍住去拥抱郁南的冲动。
而此时,宫丞眸色黑亮危险,像等待捕猎的狮子终于看准了猎物。
几乎是郁南说话的同时,他就整个人被拥入了另一个怀抱。
两人紧紧相贴,宫丞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雪下得太大了,飞机迫降在F市,我找到一辆车来希黎。谁知高速路也封闭了,好像一切都在阻止我来见你。”
郁南傻傻地听着。
原来,每次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其实都发生了一些事。
现实不是童话,怎么可能处处令人满意。
“但是我不可能不来。”宫丞说话时,郁南感觉到了他的心跳。
男人的心比郁南的跳得快多了。
证明这个男人远比表面上紧张、激动、惴惴不安。
自负自傲或许是与生俱来,刻在骨子里的,但如同他上次对郁南卑微的请求一样,他在郁南面前,早已成了弱势的一方。
郁南伸出手,慢慢地回抱住了他:“那要是隔着海洋,你还要游泳过来呀。”
话音刚落,宫丞就一把托住他的屁股,轻松将他抱了起来。
郁南突然腾空,吓得条件反射用腿盘住了对方。
宫丞甚至没有进屋去,就那么走了几步,将他的背抵在了玄关的墙上。
两人四目相对。
郁南被他看得脸红,以为他马上就要亲下来了。
宫丞却将头埋在他的肩颈,闻着他身上的沐浴露香气,沉声道:“宝贝……我好想你。”
郁南借着这动作,看到了什么。
他用手指摸了下。
那是个刺青,是他的名字,如假包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