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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朱祁钰便提拔了郕王府左长史仪铭为礼部左侍郎,协助王直处理部务,也算是给王直找了个候选的接班人。
王直也没说什么,毕竟仪铭是潜邸旧人,朱祁钰的亲信,提拔一下也属正常。
不过刚刚过了一天,朱祁钰便又把郕王府审理俞纲提拔为太仆寺少卿,伴读章文提拔为太常寺寺丞,俞山提拔为鸿胪寺左寺丞,郕王府医生陆子才、欣克敬提拔为太医院院判等官,加起来一共二十三人。
也算是霞举齐飞,鸡犬升天了。
百官对于朱祁钰的这种行为极度鄙视,却对郕王府潜邸旧人的命运极度羡慕。
不过这些人占据的都不是什么重要岗位,所以也没人脑子发热去劝谏朱祁钰。
提拔完毕,朱祁钰在朝中也就有了一套自己的班底,真正属于他自己的班底。
正统十四年九月十一,朱祁钰坐在御书房,下面是锦衣卫指挥同知刘源。
自从前任锦衣卫指挥使马顺被打死在朝堂之上,锦衣卫就是一片混乱。
朱祁钰登基之后,任命锦衣卫指挥同知刘源暂时统领锦衣卫,负责大明谍报工作。
今天刘源前来,不是有什么新的消息,而是一桩旧案。
正月的时候,朱祁钰和马顺联手算计了一次京城地痞侠义堂,本来只是想以诬陷的手法来收拾侠义堂,顺便赚点钱,结果没想到的是,马顺阴差阳错地从侠义堂贩卖出去的粮食中发现了大明军制箭头。
这下子事情就变了味道了。
锦衣卫指挥使马顺马大人凭借着特务的敏锐直觉,从中嗅到了真正立功的好机会,于是迫不及待地上报给了自己的翁父,司礼监大太监王振。
王振则是凭借他敏锐的政治嗅觉,意识到这是打击异己的天赐良机,于是毫不犹豫地汇报给皇帝。
英宗皇帝朱祁镇震怒,下旨由锦衣卫彻查此事。
不知道为什么,锦衣卫这次失手了。
就在王振的侄子,锦衣卫指挥同知王山抓捕侠义堂头目之时,几乎所有侠义堂的当家们都被一网打尽,唯独侠义堂大当家魏焕失踪了。
而且,不仅仅是魏焕一个人,魏焕全家上下五口人,全都在一夜之间消失不见,好像是提前得到消息逃跑了似的。
然而,就在三天之后,顺天府在护城河中捞起来一具尸体,正是已经泡得发白的侠义堂大当家。
既然主犯都齐全了,马顺也就顺势结了案,没有继续往下追究。
反正自己的恩主王公公已经对兵部军器局下手,将半个兵部掌握在自己手中,目的已经达成了。
不过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案子已经完结的时候,锦衣卫从大同得到消息,大同镇守太监郭敬曾与也先勾结,以大瓮盛箭头卖给也先,也先则是每年以良马金银贿赂,二人交易多年,消息偶尔走漏,也全都被郭敬压了下去。
一直到土木堡之变后,郭敬的靠山王振被杀,大明上下开始清算王振余党的时候,郭敬这才突然消失,锦衣卫只抄到了郭敬家产,却没有抓到几个亲近家人。
此时主事的锦衣卫指挥同知刘源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年初发生的这个案子,立刻便报了上来。
朱祁钰看着刘源,缓慢问道:“郭敬的行踪查到了么?”
刘源单膝跪地,摇摇头,答道:“臣还未查到。”
“继续查找,务必要将此人的行踪查出来。”朱祁钰吩咐道。
“臣领命。”刘源答道。
“另外,你要继续查找那个......那个什么堂来着?”朱祁钰一时间想不起那个名字,于是问道。
刘源赶紧回答:“是侠义堂。”
“对,就是那个什么侠义堂。”被刘源一提醒,朱祁钰这才记起侠义堂的名字,吩咐道:“朕记得侠义堂那几个什么当家的都关在你们锦衣卫的昭狱吧?死没死?没死的话,去审一下,看看侠义堂到底什么背景。”
刘源小心翼翼地道:“臣审过了,据他们交代,他们的大当家魏焕曾经在酒后说过,侠义堂的靠山是皇宫里的人。”
“宫里的人?”朱祁钰疑惑道。
这个没道理啊!当年宫里是被王振掌握的,而侠义堂却是王振亲信马顺亲自动的手,如果真的是宫里的人,那这个事情就奇怪了。
刘源见朱祁钰皱起眉头,便赶紧道:“兴许是他们在胡说八道。”
朱祁钰摇摇头,道:“不见得。”
思索了一下,旋即道:“也许是哪个大太监的人。”
毕竟宫中虽然被王振掌握,但是还有许多太监不是王振亲信,兴许就是他们搞的鬼。
转头看向刘源道:“刘同知,你去查查宫中有什么人与侠义堂有联系,务必查出侠义堂的背景靠山是谁。”
刘源点点头,请安离去。
等刘源走后,朱祁钰对刚刚走进来的翰林院修撰商辂道:“拟一道旨意,命刑部发出海捕文书,捉拿大同镇守太监郭敬。”
商辂不知道刚刚刘源和朱祁钰的奏对,不过也没问其他的,转身便去拟旨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道旨意所带来的影响,将会在不久的未来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就在旨意发出后不久,消息便迅速传到了齐府的管家齐福耳朵里。
得知消息之后,齐福连忙赶往后院,却发现自己的老爷不在家,略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去了轩逸居,设宴为文选司郎中李贤接风洗尘。
吩咐了几句,齐福急急赶往了轩逸居。
轩逸居内,武服中年人一身锦袍,正和吏部文选司郎中李贤对面而坐。
武服中年人举杯道:“原德兄此次能够死里逃生,实乃可喜可贺之事,小弟特意设宴,为原德兄接风,去去杀气。”
李贤如今三十多岁,正值壮年,面目白净,此时却也是一脸庆幸,苦笑道:“齐兄说的是,此次我能死里逃生,的确是邀天之幸,祖宗保佑了。”
武服中年人笑道:“正是如此,小弟这才定下这轩逸居,希望原德兄能够就此安逸,不再受军旅之苦。”
李贤举杯一饮而尽,然后长舒一口气,笑道:“齐兄有心了。”
武服中年人陪了一杯,问道:“此次太上皇北征之事传闻颇多,有人谣传说是大同镇守太监郭敬引也先入寇,在土木堡伏击了我大明王师,也有谣传说是御马监太监跛儿干临阵倒戈,这才导致我大明王师全军覆没。”
“原德兄乃是亲历之人,能否给小弟讲讲这事情原委?”
李贤点点头,答道:“这些传闻我也有所耳闻,既然齐兄有兴趣,那我就讲一讲。”
武服中年人给他倒了杯酒,道:“那小弟就洗耳恭听了。”
李贤喝下杯中酒,道:“此事从何说起呢?”
“恩,就从太上皇决意亲征开始吧。”
武服中年人点点头,问道:“小弟听说此次亲征乃是权宦王振主张的,不知是真是假。”
李贤答道:“此事我也不知道,但是当时朝堂上力荐太上皇亲征的,正是王振。”
武服中年人露出一丝厉色,道:“权宦误国,活该他被满门抄斩。”
李贤被他的情绪带动,脸上也是露出一丝狠色,用力点点头,道:“正该如此。”
二人举杯,对饮了下去。
喝完了酒,武服中年人继续道:“那原德兄为何随驾了呢?”
“说句不敬的话,原德兄不过是吏部郎中,无论如何都不应该随驾而行的。”
李贤点点头,道:“是啊,当时应该是吏部侍郎魏骥魏老大人伴驾随行,可是当时他突染重病,只能我去。”
“原来如此。”武服中年人恍然大悟。
魏骥是永乐四年的进士,如今七十多岁了,一直是年老体衰,但凡有点风寒,肯定有他的份。
李贤苦笑着继续道:“当时太上皇亲征太过仓促,准备不周,七月十七决议亲征,七月十九便出发,大军粮草颇为不足。”
“况且阳和口一战,西宁侯宋瑛、武进伯朱冕均战死沙场,只有如今的武清伯侥幸逃脱,前线惨败,导致大军军心动摇,避战之意愈发强烈。”
“等出了居庸关,又是风雨连绵,军中士卒苦不堪言,王振又屡屡催促,文武将士全无纪律可言。”
“那此时就该停驻扎营,让士卒修整一番,再行上路。”武服中年人插嘴道。
李贤摇摇头,叹道:“当时百官均上书请驻,但是王振隔绝言路,谁都没办法见到太上皇,大军只能前行。”
“等大军到了大同城,风雨愈发的大了,百官上书愈发激烈,兵部邝大人硬闯行在,户部王大人长跪不起,都没有见到太上皇,全都被王振挡了回来。”
“钦天监监正彭德清以天象示警,也被王振骂了回来。”
“如今回想起来,那时的王振太过嚣张了。”
武服中年人点头认同,道:“确是如此。”
然后又伸手相请道:“原德兄先吃两口菜。”
李贤这时便停了下来,吃了几口菜,继续道:“后来驸马都尉井源战败,王振得知也先大军来袭,这才同意班师回京。不过......”
“不过怎地?”武服中年人问道。
“不过谁都没想到,也先居然追得这么快。”李贤苦笑着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