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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统十四年八月十七,二十万大明将士全军覆没,英宗皇帝失踪的消息传到京城,整个朝廷顿时乱作一团,城内人心惶惶。
为了应对这个消息,朱祁钰以京师留守的身份,召集百官在奉天殿议事。
奉天殿中,文武百官一片死寂,只有下面非常微小的议论声在殿内流转。
朱祁钰站在御阶下面,面对着文武官员道:“今日怀来守军传来消息,陛下在土木堡遇到瓦剌偷袭,三大营全军覆没,陛下也被瓦剌掳走,相信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吧,今日招大家前来,还需尽快拿出一个方略,以备万一。”
对于这件事,朱祁钰压根就没想着保密,这么大的事情,无论他如何保密,天下人都会非常快的知道,这时候保密,反而显得他有什么阴谋似的。
所以,在通知群臣来开会的时候,他就让内侍告诉了大臣,要求他们必须尽快进宫,省得某些人装个病啥的。
文武百官均是点头。
吏部尚书王直出班道:“回郕王殿下,现如今陛下北狩,三大营全军覆没,京师武备已经空虚,兵部应尽快拿出方略,充实京城。”
因为兵部尚书邝埜随英宗出征,现如今兵部的头头是左侍郎于谦,只见他出班道:“回郕王殿下,回王尚书,现如今京师兵士大概在十万左右。”
听到他说京师还有十万兵力,群臣不禁松了口气。
然而于谦又继续道:“但是陛下亲征,带走的都是精挑细选的兵士,现如今这剩下的十万人,基本上都是老幼病残,基本上没有多少战力,需从外地急招几个卫所进京补充,以稳定中枢。”
翰林院侍讲徐有贞跳了出来:“郕王殿下,陛下北狩,臣万分悲痛,然现如今三大营已无,京中也没有可战之兵,瓦剌新胜,必会趁此机会南侵,说不准现在正向京师进发,于侍郎所言虽为良策,然卫所调动还需时间,而瓦剌兴许三日即到,微臣斗胆,请移京师于应天,暂避刀兵,以图后事。”
驸马都尉焦敬反驳道:“京师乃大明中枢,天下重地,怎可轻言放弃?”
徐有贞也是立刻反怼回去:“焦都尉是打算将大明宗室和文武百官置于险地?”
焦敬也不是怂人,继续反驳:“京师是天下核心,一旦移动,必将天下震动,叛匪四起,那时南有叛乱,北有蒙古,我大明社稷必将不稳。”
徐有贞道:“靖康二年,高宗南渡,续宋朝百二十年,都尉是否忘记?”
“够了。”焦敬还待再说,却被朱祁钰这一嗓子喊了回去:“今日是商量方略的,不是让你们吵架的。”
转头看向其他人,问道:“诸位还有别的意见和方略么?”
礼部尚书胡濙是文官中仅次于王直的大佬,这时候站了出来,慢悠悠地道:“回郕王,徐侍讲所言有误。”
这是朝堂上为数不多的几位老臣,朱祁钰不敢随意得罪,于是便点点头道:“胡尚书请讲。”
胡濙继续道:“宋朝高宗南渡,虽然续命百二十年,却也失掉了半壁河山,我大明先祖历经艰险,才驱逐蒙元,恢复汉人江山,因此上承天命,下安黎民,建立了大明社稷,此乃大明立国之本,万万不可忽视。”
朱祁钰点点头。
胡濙又道:“且除太祖之外,文皇帝及诸位先皇的陵寝均在此地,怎可轻弃?文皇帝定陵于北京,就是让后世子孙知道,北京才是大明中枢,因此,徐侍讲所言有误。”
“臣附议。”兵部左侍郎于谦也站了出来。
“臣附议。”驸马都尉焦敬当然也不会放过这种机会。
陆陆续续又有几个大臣站出来附议。
朱祁钰摆摆手,道:“那此事就议定了,京师重地不可轻移,于侍郎尽快选调一批卫所进京,加强京师防务。”
环视了一圈,又问道:“诸位,何人还有异议?”
文官中有些人打算蠢蠢欲动,却被王直直接瞪了回去。
至于武将勋贵,这群家伙巴不得打仗呢,怎么会这种时候跳出来。
万一迁都了,还能有多少仗打。
况且大家的家底都在北京,而且家资丰厚,一时半会哪里能及时转移出去。
朱祁钰点点头,道:“那么陛下北狩之事该如何解决?”
朝堂上一时间安静异常,一滴汗滴落到地上都能听清。
这种事太大,没人敢出头,也没人愿意出头。
朱祁钰只是牵头,也不愿意出头,于是便直接点名道:“王尚书有何良策?”
王直听到朱祁钰点了他的名字,心中万分不愿,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出班答道:“臣暂无良策。”
朱祁钰看了他一眼,转头问向另一个大佬:“胡尚书呢?”
胡濙倒是不虚,慢悠悠地出班答道:“此事需郕王告知太后之后方可商议。”
王直一拍大腿,对啊,这种事全大明只有孙太后一个人能拿主意。
这回轮到朱祁钰头大了。
他去告诉孙太后这件事?怎么说?你儿子被蒙古人抓了,你打算咋办?是花钱赎人?还是直接不要了?
孙太后现在岁数也不算小了,万一出个好歹的,自己怎么办?还怎么在大明朝这个以孝治天下的地方待下去。
不过这些事还难不倒朱祁钰。
眼珠一转,朱祁钰已经想出了办法。
其实这个办法很简单,那就是——拉上其他人一起分担火力。
于是朱祁钰装模作样地点点头,道:“胡尚书老成持重,真乃大明之幸啊。”
胡濙刚要行礼,只听朱祁钰继续道:“那一会胡尚书与王尚书就和本王一起去后宫请见太后,顺便商议此事吧。”
胡濙身子一颤,差点没摔倒。王直更是郁闷,这事是胡濙干的,你带上我干嘛啊。
朱祁钰没给他们拒绝的机会,接着道:“此事事关重大,还望二位勿要推辞。”
胡濙和王直顿时更郁闷了。
散朝之后,朱祁钰直接叫内侍拉着两位老大人去了后宫,找孙太后商量这事。
后宫早就听说了这件事,已经有内侍汇报给孙太后和钱皇后,两个后宫之主现在正在孙太后的寝宫相对而泣,哭的脸上的妆都花了。
见朱祁钰前来,孙太后也没拒绝,直接让内侍把他们领了进来。
简单行过礼之后,孙太后直接了当地问道:“对于如何救回陛下,朝堂诸位大人有何良策?”
三人对视一眼,朱祁钰躬身回道:“回太后的话,诸位大人说,此事还需和太后商量。”
孙太后点点头,道:“此事关乎大明社稷,的确需要慎重而行。”
钱皇后是英宗皇帝的结发妻子,心中对英宗非常挂念,插嘴问道:“那朝廷上是否已经商量出了什么办法?”
孙太后看了她一眼,不过也没说什么,转头继续盯着朱祁钰道:“是啊,皇儿是否已经和诸位大人商量出了什么办法?”
朱祁钰一滞,旋即回道:“回禀太后,儿臣愚钝,对此事毫无办法,因此特意带着二位大人前来,希望能够商量出一个良策,救回陛下。”
孙太后知道朱祁钰整天和那群纨绔子弟混在一起,也没指望他能有什么好办法,于是转头问胡濙和王直道:“胡大人和王大人是否已有良策?”
胡王二人对视一眼,胡濙站了出来,道:“此事老臣思量过了,现在有两个办法可用,不过......”
说到这里,胡濙微微一滞。
钱皇后连忙催促道:“有何办法,胡大人还请明言。”
孙太后看出了他的顾忌,便出言安慰道:“胡大人还请直言,有什么事情哀家替你担着。”
胡濙心头一块大石头落地,直言道:“老臣在来的路上想了两个办法,一是以银钱赎买,朝廷出一大笔银子,派能言善辩之辈去瓦剌面见也先,把陛下买回来。”
钱皇后立刻道:“这个办法好,蒙古人贪婪,咱们出够了银子,让他们把陛下放回来。”
“先听听第二个办法。”孙太后打断她的话。
胡濙继续道:“二是派出高手,去瓦剌大营把陛下救出来,沿途设好接应即可。”
钱皇后立刻拒绝:“这个风险太大,哀家不同意。”
孙太后也是一个意见,摇摇头道:“此法过于凶险,去蒙古大营救人倒是可以,但是万一伤到陛下就不好了。”
朱祁钰站在旁边,脑中思索着这两个办法的区别。
买回来?先不说也先卖不卖,单说要花多少银子,这就无法估量。这是大明皇帝啊,花少了与身价不符,也先也不会卖,花多了,大明哪里支应得起。
之前南面的麓川之役就花了不少银子充作军费,后来的闽浙民变又花去不少,大明国库现如今基本就剩下点应急的银子了,压根拿不出太多的钱。
抢回来?派人千里迢迢去蒙古大营,在也先的眼皮底下抢人?开玩笑,真当那几万蒙古骑兵是摆设么?更别提接应了,大明哪里还有能在草原上立足的军队。
当然,最好的办法是英宗自己从也先的手底下跑回来,不过这种事只存在于未来某国的电影里,指望他自己能跑回大明,还不如指望他有光武帝刘秀那样的运气,天降陨石把蒙古人全砸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