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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祁钰告别茶摊老头,转身走向人群。
待到人群外围,只听到里面有人在哎呦哎呦的叫唤,还有女人在哭。
好吧,哭的人肯定是绿娥,但是叫唤的人是谁?八成是王诚。
挤进人群,朱祁钰定睛一看,好吧,本王果然英明神武,料事如神。
只见王诚躺在地上,双手抱着头,衣服上全是脚印,正被几个大汉围在中间,一边用脚狠踹,一边骂:“兔崽子,你当你是大侠么?还英雄救美?还拔刀相助?说的倒是好听,你倒是拔一个啊!你倒是救一个啊。”
嘴上不停,脚下更是不停。
朱祁钰见状,大步上前,一把拉开一个汉子,大喊一声:“住手!”
结果,没拉动。
围观的人纷纷议论道:“呦,又来一个好汉。”
“又来一个是真的,好汉可未必。”
“这公子还真俊,也不知道有没有成家。”
“王婶,你这话要是被王叔听到了,回去非打你不可。”
被拉住的汉子一回头,发现是一个白面书生,脸上露出狞笑,一把甩开他的手,恶狠狠的道:“滚一边去。”
朱祁钰见状,连忙后退一步,道:“别动手。”
说完指着王诚道:“这是我家家仆。”
那汉子上下打量了一下朱祁钰,见他穿着普通,便道:“你家家仆又如何?这货欠管教,我替你教训一下他,省得管东管西,给你惹事。”
朱祁钰又指着绿娥道:“这是我家丫鬟。”
汉子听了一愣,随后笑道:“呦,张家丫头什么时候变成你家丫鬟了?”
朱祁钰道:“前几日刚收的。”
汉子道:“好啊,这张家丫头欠了我们侠义堂二百两银子,没钱还债,要不小公子替她还了?”
绿娥在旁边叫道:“没有二百两,就借了二两银子。”
另一个汉子一巴掌扇过去,骂道:“死丫头片子,叫你说话了吗?”
绿娥登时不敢说话了。
朱祁钰道:“她欠了你二百两?”
那汉子拱拱手,回答道:“是啊,我们可是侠义堂,拜的是关二爷,行事自然要侠义无双,急别人之所急,想别人之所想。”
朱祁钰道:“那她说只借了二两。”
汉子怒道:“那又如何,七出十三归,这是市面上的规矩。再说了,当时她爹只借了一个月,结果到现在都半年多了,不要利息啊。”
朱祁钰道:“那也不要二百两啊。”
汉子道:“利滚利不懂吗?我们去讨债,车马费茶水钱都不要吗?”
朱祁钰登时无语。
汉子不耐烦道:“你到底替不替她还钱?不还的话,我们就要把她带走了。”
朱祁钰问道:“带走去哪?”
汉子不屑地一笑:“去哪?当然卖到窑子里,卖身还债。”
朱祁钰怒道:“那是我家的丫鬟,凭什么你们要卖。何况她才十岁,你们这么做是不是过分了。”
汉子大怒:“你这书生,找打不是?要么替她还钱,要么让我们带走,磨磨蹭蹭的,想吃哥几个的拳头吗?”
旁边打王诚的几个汉子早已停手,其中一个矮胖汉子道:“牛爷,跟他废什么话,看看他身上有没有银子。”
那个叫牛爷的汉子恍然大悟,一把拉住朱祁钰就打算搜身。
朱祁钰一见大惊,连忙想后退,却因为和牛爷太近,被一把拉住。
“放开,快放开。”朱祁钰大吼。
王诚也在旁边大叫:“快放开他,找死么?不要脑袋了?”不过因为街面上太过嘲杂,大家的注意力又都在朱祁钰身上,没什么人听到他的话。
朱祁钰和那个牛爷两人力量差距过大,朱祁钰怎么挣扎都没挣开。
正拉扯间,朱祁钰突然见到牛爷身后扑过来一个红黑色的影子,一把抱住牛爷,大喊道:“公子快跑。”
却是王诚从地上爬起来,扑过来困住了牛爷。
其他几个侠义堂的汉子见状,也纷纷冲了上来,拳打脚踢的想拉开王诚,替牛爷解围。
没想到王诚突然一口咬住牛爷的耳朵,疼的牛爷哇哇大叫,拉着朱祁钰的手不由自主地松开。
朱祁钰连忙后退几步。
王诚张口吐出牛爷的半个耳朵,狞笑道:“让你放开我家公子的。”
那笑容登时镇住了周围人。
牛爷也是个狠人,摸了摸耳朵,发现手上沾满了鲜血,顿时大怒,大骂道:“王八蛋,敢咬我。”
然后指着王诚对众人道:“打,给我打死他。”
也不管耳朵还在流血,便向朱祁钰和王诚扑了过去,那群侠义堂的汉子也纷纷冲向他俩,准备给大哥报仇。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人群外围有人喊道:“官差来了,官差来了。”
话语间人群露出一条路,几个顺天府的衙役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
一见到场内的情形,几个衙役都是一愣,从来只听说侠义堂占便宜欺负人,却从没见到过他们吃亏的。其中一个衙役问道:“这都是怎么回事啊?”
牛爷见到衙役,捂着耳朵连忙上前,惨嚎一声,道:“徐班头,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徐班头见状吓了一跳,问道:“原来是牛尾巴啊,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原来牛爷在侠义堂几个当家中排名最后一个——第八,而他又是姓牛,所以官府的人都称呼他叫牛尾巴。
只听牛尾巴答道:“回徐班头,小人今日出来,无意中碰到了之前的欠债人,正打算拉她去还债,结果被这小子莫名阻拦,还把小人的耳朵咬掉了半个。”
牛尾巴一指王诚,示意是他咬掉自己的耳朵,然后又一指朱祁钰,道:“这个人是他的主子,纵奴行凶,伤害良民,请徐班头做主啊!!!”
徐班头这才发现朱祁钰。
见他文质彬彬地站在一旁,一身书生打扮,服饰普普通通,便问道:“你是哪家的?”
朱祁钰一听,这是盘道啊!一指绿娥,回道:“哪家的你先别管,你是不是先让他们放开我的丫鬟。”
徐班头见他底气十足,便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又转向绿娥那面,道:“先放开她。”
侠义堂的人连忙松手,绿娥脱离控制,几步就串到朱祁钰身后躲了起来。
徐班头见状,又问道:“你是哪家的,可知道纵奴行凶可是违背大诰的。”
朱祁钰没搭理他,反问道:“纵奴行凶?你见过哪个行凶者被打成这样的?”
徐班头看着王诚被打成狗头的脑袋,笑了一下,感觉场合不合适,便又板起脸,对朱祁钰问道:“你到底哪家的,为何不敢回话?”
牛尾巴在一旁叫道:“他就是一个普通的书生,大人直接拿下他就是。”
徐班头摇摇手,盯着朱祁钰。
朱祁钰微微一笑:“你猜。”
徐班头登时大怒。他平日里也认识不少达官显贵,少爷公子,得罪不起的人基本都有印象,只不过他忘记了,朱祁钰作为郕王,当今天子的弟弟,身份自然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班头可以知道的。
徐班头指着朱祁钰道:“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此人纵奴行凶,目无法纪,给我抓起来。”
王诚立马站到了朱祁钰面前,大喊一声:“谁敢?”
这一声大喊,把众人吓了一跳,不禁都打了个寒颤,牛尾巴甚至用手捂住了另一个耳朵,生怕他再把自己耳朵咬掉。
朱祁钰拍拍王诚的肩膀,一脸风轻云淡,缓缓道:“没事,你让开。”
王诚站开一步,但是仍恶狠狠地盯着徐班头。
徐班头缓了一下,反过味儿来,也是一声大喊:“你这贼子,居然敢对着官差咆哮,这是蔑视官府,蔑视朝廷,快给我抓起来。”
朱祁钰见状笑了,对着徐班头道:“徐班头,我要是你的话,就绝对不敢抓他,而是去抓侠义堂那群人。”
徐班头听进耳朵,感觉这书生是又来挑衅自己,怒道:“官差办案,你一个书生却横加阻挠,甚至纵奴行凶袭击官差,也是触犯大诰的。”
说完一抓朱祁钰的胳膊,狞笑道:“你还是先跟我们走一趟顺天府再说吧。”
朱祁钰没动地方,仍旧脸上带着笑容,道:“你想好了?”
徐班头这时才冷静了一点,看着朱祁钰底气十足,不禁有些犹豫,手上的力道也轻了许多。
牛尾巴看出来徐班头的犹豫,这时又出声道:“徐爷,这家伙不过是一个书生,他是在虚张声势呢。”
徐班头听了,心中不禁一动,又想到平日里侠义堂带给他们的进项,便一拉朱祁钰到:“废什么话?我是官差,抓你一个扰乱街市、纵奴行凶的人有什么想好想不好的。”
这便是官差的思维了。先抓住你的错处,确保自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然后再想办法收拾你。只要到了他的手里,有的是方法拿捏收拾你。
朱祁钰脸色突然冷了下来,大喊一声:“谭佑中,你看戏看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