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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郁给病患送完温暖,正准备离开,却被钟佳旭留了下来:“我们聊的差不多了,说说你今天的情况吧。”
程郁依言在床边坐下,将简漾身后的枕头放低了一些,让他腰部放松。
钟佳旭以心理医生特有的舒缓声线,引导一向寡言的程郁开口:“小郁,你还记得今天发病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程郁如实阐述:“我早上出门买完早点,回来以后他就不见了。”
钟佳旭看了一眼简漾,继续道:“是不告而别吗?”
程郁勉强点头,“当时很着急,因为他情况特殊,我很怕他出了什么事。”
简漾:???
熊孩子还会告歪状?
钟佳旭用责备的眼神觑了简漾一眼:“简先生,小郁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伴侣,你这样的行为有点欠妥。”
简漾表示非常冤枉,着急地看向程郁:“我给你留了字条,你没有看到吗?”
程郁愣神,摇头否认。
“你去看看冰箱门,我用磁铁贴在上面了!”简漾很想说,每个家庭的留言板不都是冰箱吗?可他突然想起,程郁没有家人,可能真的不知道这种规矩。
程郁匆匆出了卧室,去厨房将那张纸条拿了进来。
纸条上的字迹疏朗清逸,一笔一划俱是端秀风骨,清楚写着——
病情缓解,可如常工作,日落时归,程君勿虑勿念。
程郁有些懊悔:“对不起……我没有看到,都是我的错。”
不能要求一个没有家人的孩子知晓有关家庭的规则,简漾心疼不已,轻声安慰道:“是我的错,我应该放在更显眼的地方。”
钟佳旭打断了小两口的你侬我侬,继续问诊:“小郁,你记不记得在失控之前保有的最后一种情绪,是愤怒,还是担忧?”
程郁回想了一阵,带着点羞赧道:“是委屈。”
钟佳旭感到牙酸得紧:“因为他不告而别,让你觉得自己被丢下了,所以很委屈?”
程郁点点头,自省道:“都怪我当时不冷静,没有看到这张字条”。
简漾无语望天,程郁到底是哪来的绝世大宝贝,受点委屈都能进入狂暴状态,要是真的成为伴侣,岂不是作精本精?
简漾脑袋里自动浮现出一个场景,自己坐在餐桌边,正在品尝某道菜品,穿着围裙的程郁眼巴巴站在一边。
“好吃吗?”
“还行,糖是不是加多了,我不太爱吃甜的。”
程郁的眼睛立刻红了,蓄了一包眼泪,哭唧唧道:“对不起,是我没有做好。”
然后小哭包突然变成了炸药包,掐住简漾的脖子声嘶力竭道:“你居然不爱吃我做的菜,你不爱我!我要和你同归于尽!”
简漾猛地打了个激灵,被自己想象的场景吓得不清。什么混蛋玩意儿,自己为什么要脑补这种东西?
将奇怪的东西从脑袋里驱除后,简老板认为这种场景在现实中是不可能发生的。不是因为程郁的性格到底如何,而是他俩根本不可能在一起,更遑论以伴侣的身份住在一起做饭尝菜。
钟佳旭在程郁的病历上写了一些记录和备注,收进档案包里,交代道:“这次的情况主要是因为停药,没有其他问题。我就不多做打扰了,小郁你好好休息,下个月来我的诊所一趟,我给你重新配药。”
说完他又看向简漾,郑重托付道:“简先生,很高兴你能陪在小郁身边,我相信有你在,他能很快恢复健康,也祝你们彼此陪伴,感情长久。”
钟医生证婚词一样的嘱托让简漾有些尴尬,不知如何解释,只能点头应和:“谢谢您,我会照顾好他的。”
钟佳旭离开后,程郁重新黏回了简漾身边,端茶倒水揉背,水果点心不断,甚至去书房拿了本书给他念故事。一直鞍前马后地伺候着,仿佛在为自己造成的伤害赎罪。
简漾躺尸了大半天,想起来活动一下,刚溜到卧室门口,就被程郁抓了个现行。高大的alha将清瘦纤细的oga整个拎入怀中抱起来,稳步走回床边放下:
“我查过百度了,受伤后几小时要尽量减少活动,避免内部出血量增加,晚饭的时候再起床,好吗?”
简漾觉得自己不像是被遥控器砸了,程郁这股紧张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高位截瘫了。
腰是真的不怎么疼了,本来就没多大事,程郁处理得又很及时,简漾感觉只要伤处的肌肉不用力,基本感觉不到疼痛。
晚饭之前,程郁出去了一会儿,简漾以为他去拿外卖了,迅速下床放风。把客厅里程郁没有处理干净的地方又打扫了一遍,还给阳台上的几株植物浇了水。明明是很耐旱的仙人掌和芦荟,在程郁家里却被养得干扁枯槁,活像被妖精吸干了魂魄。
小朋友真的很有自知之明,也只有泼辣命硬的抗旱植物,才能在他家里存活下来。
程郁半小时后才回来,拎着大包小包进了门,看见正从阳台走进来的简漾,紧张地放下环保袋,朝他走过去。
“买什么了?这么大几包。”简漾语调轻松,顺势依偎在程郁伸过来的臂弯中,任他将自己托住。
程郁扶着简漾在沙发上落座:“买了些菜,晚上我做饭,你还伤着,需要补充营养。”
做饭?简漾回想起自己不久前脑补的那个场景,暴躁哭包“同归于尽”的警告言犹在耳,他不禁打了个寒颤,感觉脖子有点发凉,有种不好的预感。
待会无论他做什么,都一定要赞美很好吃,并全部吃光光,简漾给自己立了个生存保命行为准则。
程郁带上围裙,在厨房里忙活了半天。颀长的背影隔着一道玻璃门看不真切,简漾悄咪咪跟了过去,站在一旁偷看。
程郁修长瓷白的手指按在一块胡萝卜上,另一只手握着厨刀,干练利落地落下刀花,将萝卜切成了大小均匀的碎丁。
简漾被他娴熟的刀法吸引住了,视线不自觉往上移。程郁个子生得很高,料理台显得不太适用,专注的alha微微佝偻着背,背后凸起的脊柱在白衬衫上撑出一条长长的痕迹,像顶级跑车车身上精妙奢华的线条。
烟机上亮着烹饪用的射灯,程郁低头垂视,长睫偶尔颤动,从侧面看去,眼睫落下的阴影和挺秀鼻梁上的高光相得益彰,组成了立体生动的光影画面。
简漾看得有些发呆,只觉得网上说得对,alha最性感的时候,就是做饭和刷卡。
原来这个说法并非是为了哄alha下厨的心机小把戏。
程郁做饭的样子真的很帅。
明明是顶天立地的强大生物,却做着温柔琐碎的小事,这种细致入微的呵护感,可以令每一个oga沉沦其中。
简漾的大脑又不知不觉又跑偏了,简老板将其甩锅给极渴症,拍了拍泛着热意的脸颊,让自己清醒过来。
程郁这才发现简漾站在自己的侧后方,漂亮的oga双眸湿润,脸颊绯红。他以为是厨房的油烟熏到了简漾,眨眨眼温声道:“别站着,会腰疼,去餐桌上等我,马上就好了。”
简漾晕晕乎乎回到餐桌旁坐下,觉得自己又犯病了,明明整个家里都充满了程郁的信息素味道,他还是觉得舌尖在渴望酸味,不停分泌着唾液。
一点都没有脱敏,症状还加剧了。简漾打算改天去找穆医生复诊一下,他说的疗法怎么不管用呢?
后来的场景和简漾的脑补几乎一模一样,他坐在餐桌前,程郁小心翼翼地端着菜过来,一盘一盘挨着摆好。
掺着瘦肉和蔬菜丁的白粥,表面淋着葱油的清蒸桂鱼,香甜软糯的南瓜紫薯羹,鲜香扑鼻的羊肚菇炖鸡,覆着密密蒜蓉的凉拌秋葵。
“尝尝看,”程郁盛好一碗粥递给简漾,又把勺子和筷子放到他手中,声线平和,仿佛做这么一桌菜并不是什么辛苦的事情。
简漾吹凉粥放入嘴里,咀嚼了片刻,在一瞬间感觉到味蕾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朵,幸福和满足感快要从胸口溢出。
好吃,真的好吃。
简漾又快速尝了一遍其它菜,最后入口的是那道南瓜紫薯羹,细腻的淀粉融化在口腔中,带来柔和绵长的甘甜,还能回味出蔬果特有的清香,连他这个不爱吃甜食的人都觉得异常美味。
简漾腮帮子里塞满了食物,像只疯狂进食的饥饿仓鼠。他一口气吃了八分饱,才后知后觉抬起头,看到程郁居然还系着围裙,眼巴巴站在一边,有些紧张地问:“好吃吗?”
眼下的场景和简漾脑补中的画面彻底重叠了。
简漾将满嘴的食物咽下,仰起脸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谢谢,很好吃!”
食物穿过食道,仿佛流进了心脏里,饱胀的情绪在简漾心底滋生,是他想对程郁说的话:
无论你过去经历了什么,不必怯懦压抑,不要敏感自疑;也不要再假装坚强,用冷漠筑成高墙。留一道缝隙,让天光照进来,驱散那些荒凉迷霭。愿你一生向阳,不以俗物喜悲,不为心魔所惘。
小郁,天使不应该住在深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