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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汐元这一次晕倒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沉睡之中,做了无数个荒诞离奇的梦。她有时梦到自己轻飘飘地在天上飞;又有时梦到自己身处冰天雪地之中,冷得浑身打颤;忽而又身处炭炉之中,四周感觉便如烧窑一般,神志逐渐恢复了些许清明,但却始终无法醒来。
又过得几日,陈汐元觉得双臂有极为阴寒的气息灌入,汇聚于她的膻中气海。那两股气息一入膻中,陈汐元体内八九玄经内息立时便起反应,与外来之寒气相抗。八九玄经乃是纯阳内功,能够克制这种阴寒的外来之气,但一冷一热,在自己体内交汇对抗,也是让陈汐元痛苦万分。
这时陈汐元神志已经基本清醒,但是却始终无法动弹。每隔一段时间,都有人从她口中灌入汤水,然后抓住她双臂,输入阴寒内息,起初还不怎么样,到了后来,输入的内息越来越厉害,体内的对抗也越来越强烈。每一日,陈汐元都在这种如同酷刑的煎熬之中度过。后来,她还感觉自己被放入一个大水缸之中,缸中之水皮肤触之甚为辛辣,药气扑鼻。
陈汐元也不知在那缸里待了多久,忽然感到鼻子痒痒的,有个活物从鼻孔钻进了体内,四处爬动,像是一只小虫子。她这一惊自是非同小可,但奈何四肢完全不听使唤,无法动弹,眼皮沉重,也无法睁开。正在惊骇之间,忽然听到旁边有人在低声说话,同时还伴随有清脆的铃声。那声音低沉但是语速极快,陈汐元感觉自己全身肌肉骨骼、五脏六腑,都被那声音调动,隐隐然有一种清凉之意。在自己体内游走的那只小虫子也在随着那声音移动,周围散发出一种奇异的热能,像是一位高手从五脏六腑内部给自己用内力按摩一般,十分舒适。
陈汐元一直无法移动,前些日子被折磨的也够了,此刻忽然感觉舒适,不由身心舒畅,听着那咒语般的声音,脑中渐渐昏沉,便欲睡去。
正在这时,又听得一人道:“不要睡!跟着经文运转内力。”陈汐元听得这人口音有些耳熟,不及细想,睁开眼便向那声音的源头看去,这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可以动了。她见到自己身处在一个小小木屋,浑身被缠着白布,坐在一口大缸之中,缸内水呈妖艳的鲜红色,散发出浓浓的药味。缸旁还盘膝坐着两人,一人白面无须,正是之前在威福军寨子中遇到的那老太监曹峰,另一人并不认识,是一个老婆婆。那老婆婆异族打扮,十分矮小干瘪,也不知有多大年纪,脸上的皱纹似乎都能用来挤蚊子了。她双目紧闭,左手中摇着一个铃铛,口中念念有词。
曹峰看向陈汐元,道:“老夫知你有疑问,且莫要说话行动,跟着经文,运转内力,无论想到什么,感觉到什么都不要停止。”陈汐元不知道究竟是何等情况,但她知道曹峰很可能是自己一派残存下来的前辈高手,这么做应该不会是要害自己,定有深意。她记得之前被古穿云一招打成重伤,昏迷不醒,如果曹峰有害她之意,大可任她自生自灭。她略微一想,便决定相信曹峰。她定了定神,跟随那老婆婆所念经文,运转内功。
之前陈汐元昏迷之时,那阴寒内息侵入,体内的内功自动出来抗敌。现在是她主动运转内力,八九玄经内功便发挥出强大的作用,与那小虫子的热能汇合。感到陈汐元的内力涌动,那小虫子好像也加大了输出,两股热息瞬间便汇成一股洪流,冲向头顶。
“啊!!!”被热息所冲的陈汐元痛苦地大喊一声。她强迫自己稳住心神,继续运功。这时,陈汐元脑门奇烫无比,就要失控,那老婆婆右手一翻,一只冰冰凉凉的活物飞了过来,正中陈汐元脑门。那物在陈汐元头顶爬动,散发出的冰冷气息中和了一部分热息,避免将陈汐元大脑烧坏。但这一冷一热,冰火两重天,陈汐元心中一动,顿时体内气息大乱。曹峰迅速出手,双手手指同时点中陈汐元左右太阳穴,输入内气将陈汐元体内躁动的真气压制下来。他开口说道:“不要害怕,不要乱动,调理内息,跟随经文,稳住心神,无论想到什么,都不可沉溺其中。”陈汐元慢慢将内息调理好,同时依言行事。
内息调理完毕,运转周天之后,陈汐元感到脑海中忽然昏昏沉沉,又有无数幻象纷至沓来。她见到父母浑身是血,倒在地上,林景龙站在一旁对着她哈哈大笑;又见到自己小时候在林府跟张老先生读书,张老先生直夸她用功努力;还见到自己一身龙袍,头戴凤冠,坐在一个黄金椅子上,林景龙、古穿云等一众仇人匍匐在地,瑟瑟发抖,她一声令下,左右刀斧手上前,咔嚓咔嚓斩下了那伙人的头颅。接着,幻象又变了。她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的样子,但这一次是跟父母住在一起。父亲给她雕刻的木马,母亲给她买来了糖人,父亲练剑,母亲弹琴,那景象无比真实,陈汐元从小缺乏父母关爱,不由得痴了,竟然产生一直待在这幻境之中的想法。
此刻陈汐元正在和他父母坐在屋顶上,仰望夜空中的群星,她父亲陈佩琳低头跟她讲了一句什么,她没有听到,便抬起头问:“爹爹,你刚才说什么啊?”陈佩琳低头看向陈汐元,张口说话,但是却发出曹峰的声音:“往事如烟,沧海桑田,万事万物,只可向前。贪恋眼前虚幻,只能一辈子困在这心魔之中,就此成为一个傻子。”陈汐元闻言,道:“住口!你又怎知道我心中所要的?若是就此做一个傻子,那便这样罢!”陈佩琳不再开口。幻境继续下去,继续下去...
直到过了很久,一个老妇人从屋里出来,道:“小姐姑爷,吃饭了。”陈汐元向下看去,一见便愣住了,那老妇人却是如婆婆。
陈汐元在威福军做军师那会,遣人调查过她逃走那段时间林府的动静,意外得知如婆婆在那次大火中丧生,曾经为此还伤心了好一阵子。这时重新见到如婆婆,父母血仇和如婆婆杀身成仁,舍生取义拼命掩护她逃走的恩义又重上心头。“不!这都是假的,假的!”一股强大的意念又在脑海中滋生出来,眼前的幻境震动起来,消散了。她猛地运功,忽然感觉身体的内息“轰”地一声,冲破了玄关,龙虎交汇,运用自如。她“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黑血来。那老婆婆停止念咒,吹了声口哨,陈汐元便感觉体内那小虫子倏地移动到鼻孔,然后张开翅膀飞向那老婆婆,同时头顶的活物也跳了下去,一蹦一蹦回归那老婆婆身上,却是一只通体雪白的蟾蜍。
陈汐元感觉浑身舒畅无比,顾不得眼前的那些奇特的见闻,猛地从水缸中跃出,然后看向屋内的二人。那老婆婆浑身大汗淋漓,瘫坐在一旁,曹峰伸手前去扶住那婆婆,为她推功过血。
陈汐元知道是那婆婆救了她,当即跪倒道:“多谢老婆婆救命之恩,陈汐元永不敢忘。”那婆婆缓缓站起,道:“老身救你也是受曹公公所托,不必多礼。现在你醒了,老身要回去用功调理内息了,你好生休息吧。”拿过旁边斜倚着的一根藤木拐杖,慢慢走了出去。
陈汐元感受自身,发现一身内功跟未受伤之时相比浑厚了一倍有余,但又感觉十分陌生,不像是之前自己辛苦练就的内功,心中十分疑惑,又向曹峰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前辈,不知我们是在哪里?大叔现在何处?”
曹峰道:“你先别说话,且由老夫从头说与你听。”他沉默了一会,方才开口说道:“你既得我派内功,当为我派传承。我派山门地处大雪山中,叫做大雪山玄衣门。我玄衣门乃是道门正一道的分支,正一道乃是由道教祖天师张道陵所创。而本派祖师真人叫做龙本初。龙祖师当年便是结丹期的绝顶人物,以剑圣之名威震中原,武林中人无不感服。后因中原战乱,龙祖师携众弟子远赴西域,在那大雪山之中开创了我玄衣门两百余年的基业。门内祠堂之中,供有两位祖师张道陵天师与龙本初真人的画像,后代弟子入山门之时,都须拜过张天师与龙真人。那时,我玄衣门为西域武学的玄门正宗,中原各派也奉我派为武林泰斗。我派山门在那大雪山中规模庞大,共有五座山峰,你那大叔所提到的天孤峰便是其中之一。门中上下人等数百人,又兼有四方正一道信徒朝拜,每年香火繁盛,好生兴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