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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过去,回到现实。
五年前,三十多年历史的“野草书店”的完结篇。
下午四点半,书店关门前的半小时,我来到了这个熟悉的地点。马来西亚的天气让很又爱又恨。下午三点半到四点可以说是全天最热的时段。36.5摄氏度。每一个经过的路人无不汗涔涔、气吁吁的。
走进书店,还是熟悉的书架、柜子、椅子和老板。老板戴着厚厚的老花眼镜,坐在前台看报纸。厚厚的老花眼镜、格子衫、半秃头,塑造出一个老店长的形象。
很难相信,还有半个小时,这家老书店将迎来它生命旅程的终点站。三十年,它在这段风雨路中见证茨厂街、吉隆坡、马来西亚的变化。
我们无法掂量“三十年”的历史意义。三十年,对于宇宙和人类历史而言,只是其中短暂的片刻;但对于这家书店而言,可能是它生命的所有。
“小女孩,你来了呀。我本以为你不来了。”
莞尔一笑,对老板说:“怎么会不来呢。一定要和老板道别的。”
“好孩子。”
“老板,为什么要结束这家书店呢?老板还年轻,还可以经营下去。如果实在觉得忙不过来,也可以多请几个人。”
老板叹气,“不年轻咯!”,接着指向身后小书橱的一张照片。“看到吗?这是我儿子、媳妇和孙女。他们现在在澳洲生活,已经在那里待了五年了。都成家立业了。他们在那里买了一套房子,叫我过去住。我本来也不想的,毕竟舍不得这里。但是后来想了想,老伴都走了,孩子孙子都在澳洲,还是过去一家团圆比较好。”
我听出来,老板内心终究有些舍不得这家店,但是没有什么比一家人在一起来得重要。
我在书店里转转,来到我平日里最喜欢的角落坐下来。这个角落有点隐秘,位于二层的西南角。西南角有一排“中国文学”书架和一排的“英国文学”书架。两排书架形成一个直角,两者之间间隔了一个塞得下一个人的小空位。书架摆放的角度比较靠前,导致这个角落的人与物都很难从远处察觉。
我喜欢这个角落,让我能安安静静地读书。有几次,老板上来关了灯,听到我的呼唤,才知道原来还有人到点了都没有离开书店。
我曾经问老板,书店为什么会叫“野草”,老板则说,因为他喜欢鲁迅的《野草》。
《野草》,鲁迅的思想精华,“野草书店”,则希望能给众多读者送去思想“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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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坐下来。
“灵溪,我可以为你不来了。”从楼下传来老板和一个女生谈话的声音。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走下楼,看见一个穿着白色衣裳、粉色裙子,背着一个黑色小书包的女子在和老板谈话。
她书包上的枫叶钥匙扣吸引了我的目光。我害羞地向她打个招呼。她温柔的笑容,让我渐渐地放下戒备,主动问起了关于枫叶钥匙扣的事情。
一片枫叶、一个钥匙扣、一段故事、一家书店,我们的缘分开始了。
淡淡妆容、优雅气质、这都是我对她的第一印象。那卷得不够好的头发,添了几分俏皮可爱的感觉。每一次微微一笑,稚嫩的脸庞、眯成一条线的双眼、洁白的牙齿,虽说不上是绝世美人,但这个画面绝对在我们脑海中长时间持留。
“你喜欢枫叶?”
我点点头,“是的,很喜欢,我觉得枫叶就是全世界最美的树叶了。”
“那你一定要去一趟加拿大,听说那儿可是全世界最多枫叶的地方。”
“我将来一定要去一次。哎,看来我要好好存钱了。”
两人相视一笑。第一次和陌生人说话,却没有半点不自在,反而觉得挺舒服的,甚至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五点了。老板走过来说:“女孩们,现在已经五点了。你们挑几本自己喜欢的书吧,不收钱。”我选了张承志和王小波的小说,灵溪则选了几本摄影相关的书籍。
看着老板把书店的门关上,牌子从“Open”转成“Closed”,我们的心情都变得很复杂。我将书店的模样“拍”进了脑海,灵溪则用相机拍下书店最后的模样。
下起了霏霏细雨。半小时以前,我还在内心“斥责”马来西亚的炎热天气;半小时以后,我却为忘了带雨伞而发愁。
灵溪拿出雨伞,和我一起走到巴士站。
这一年,我20岁,灵溪18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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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所有的邂逅,像是不经意间发生的、也像是经过安排的。
不经意也罢,经过安排也罢。
只要能得个善终,那所有的邂逅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