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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恩怨纠缠 不贪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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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家的庭院不大,几句话的功夫就走了大半。不远处的两名侍女端着酒水正准备去前厅侍候,嘴上不免碎说上几句。

    “上回来咱们府上提亲的又被打了回去,你知道是哪家的吗?”

    “我听翠玉姐姐说是南街刘家的。”

    “是吗?刘家大公子不是准备进京参加来年春天的太学门试吗?听说可是胜券在握啊。”

    “对啊,等考入了太学,那可就是能跟皇亲国戚同窗了。我之前在城南的脂粉铺子远远的瞧见过一次刘姑娘,那也是顶顶端庄秀丽的大家闺秀啊。”

    “那可不就是上天神仙眷顾的姻缘了吗?怎么咱们老爷还是不满意吗?”

    “这挑来挑去得久了,咱们大公子一表人人才的这终身大事可不能就这么耽误了啊。都说家主自小是疼公子的,我看也不见得,巴不是想着那墙院里的吧?”

    “哎!你可小声点吧!”

    “人都没了,怕什么。不过就是妾室跟孩子么,夫人都死了那么久了,哪个男人能抗住温香软玉啊,也不知道家主有什么可藏着的。”

    “少说两句吧,这主人家的事可不能胡乱议论。依我看是大公子自己不喜欢,这从小到大,大公子除了读书还是读书,也就跟咱们玲姑娘亲近点,除此之外你可什么时候见他跟旁的姑娘亲近过了。”

    “那倒也是,这些赶上门的人户那也是有些花头的呀,这大公子难道心气儿这倍儿高的一个也看不上,他不会不喜欢女人吧。”

    “胡说什么呢!眼看着府里也要熬出头了,大公子或许另有打算吧,行了别瞎猜了,赶紧去上菜吧!”

    “等等!”

    严肃的声音喊住了两人,两名女使回头望去,一老一少地锦衣男子正缓步走来。青云先生沉着脸,冷声问道:“你们刚说的妾室和孩子是怎么回事?”

    一名女使慌了神,险些将手中的酒水打翻,神色慌张地回道:“大人说什么,奴婢方才什么也没讲。”

    “那你慌什么!”

    陈天昼的耐性不好,自小习武的他性情直率,不懂得说话的七万八绕。此刻他的气势十足,语气重了些,那女使被吓得立刻白了半张脸。

    “公子息怒,她年纪小,难免胡说。奴婢们也不敢妄议主家的家事,还请公子不要为难奴婢了。这会儿该到家主敬酒了,二位贵人若是在院子里逛完了,奴婢便领二位回堂上吧。”那机灵些的丫头端着淡淡的笑容,三言两语就接下了陈天昼的怒意,她倒是从容,丝毫不见慌乱。

    陈天昼可听不得这些文绉绉的废话,虽说本不是不讲理的孩子,但现下着急,想着苏启年与父亲之死可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便顾不得多了,伸手便是横了他陈家那柄尚方宝剑到女子脖颈上,厉声道:“我不想听这些没用的废话,识相的问什么就答什么,明白吗?”

    那女使哪里见过这样霸道的架势,立刻就老实了不少,恭恭敬敬地回道:“是。”

    陈天昼收了剑,问道:“刚才先生问的,赶紧把知道的都说明白了!”

    这书香门第里的女使平日里侍候那些端正儒雅的君子惯了,哪里见过陈天昼这样的架势,若不是这一身金丝玉帛的华衣,他那做派,倒是更像山间的土匪。

    年纪小点儿女使被吓得说不清楚话,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讲清楚一句话。

    “公子莫要动怒,我们说便是了。”年长些的女使替她答道,“已故的唐夫人与咱们家主的关系不睦也是大家都知道的,也只单留下了玲姑娘一个孩子。但这苏家的香火总是不能这么断了,这府里后院......确是还有人的。听府里的姑姑说那女子实在是出生卑微,传出去不好听,坏了苏家清誉,遂一直藏着的......”

    青云先生追问道:“你们可见过那女子?”

    女使摇了摇头回答道:“家主从不让我们靠近那里,只让翠玉姐姐每日去送饭。我们偶尔路过听到过里头传来男孩的笑声和女人的哭声。”

    提起这点,年纪小点儿的女使不满地嘟嘴补充道:“原先是这样,不过最近就连翠玉姐姐都见不着了。”

    年长些的女使瞪了她一眼,用眼神警告她莫要多嘴。然后她又恭敬地垂头说道:“我们知道的就这些了,这是家主的心病,二位贵人可千万别说出去呀。”

    陈天昼对于这些苏家的后院八卦毫无兴致,他只关心是不是苏启年害死他的父亲。但一旁的青云先生听完后,便确定了她们所说就是苏雅和苏敏。

    青云先生问道:“最近可还有什么怪事发生?”

    两人低头默想,片刻后,那个年纪小的女使回答道:“我想起来了,我们家主自小心悸,受不得奔波劳累,还总需要人守夜。最近轮到我给家主守夜,可家主都把我赶到了院子外面。大公子每次来找家主,里头也都熄灯歇下了,喊几声也听不到。二位大人,您说这算吗?”

    青云先生又问:“你没进去看吗?”

    女使惊叹道:“我想家主是睡下了,哪里敢打扰。只是家主最近的胃口也不好了,每餐只吃几口。家主夜里本该一觉睡醒精神好的,可每日清晨见了都是满目血丝的疲态。”

    陈天昼闻言,不屑地冷哼了一声:“该不能是半夜趁你们没注意跑出去喝花酒了吧。”

    “公子慎言。我家家主最是清风正直不过,断不会这般做派。再者我家家主自小体弱,不仅心悸也有眼疾,夜里摸不清东西,所以府上晚上很早便关门了。”

    青云先生将钱袋递给了两个女使,客气地说道:“劳烦二位了。”

    两人迅速收好了钱袋,行了礼,道了谢,直往前厅去了。

    陈天昼不解地问道:“这几个奴仆不忠不义,先生何必浪费银子?”

    青云先生摇头道:“或许他们提供了非常重要的线索。”

    陈天昼眼里划过一丝灵光,连忙问道:“先生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青云先生回道:“现在还没有证据。”

    陈天昼听着干着急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云先生伸手握住他的一只手,安抚的语气说道:“如今都是我的臆测,若是被有心人察觉,只怕会打草惊蛇。”

    “那该怎么办?”

    青云先生沉思片刻,让他附耳过去,两人偷偷地说了些话。陈天昼大惊,面色突变,冲着青云先生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他磕巴地问道:“这...实在是太荒唐了...我不信...”

    “公子不妨登上两日,真相必定水落石出。”

    陈天昼脸上的惊讶之色丝毫未退,沉默片刻后答道:“先生所言实在惊骇,不过我方才想了想,似乎并非完全不可能。”

    青云先生道:“若真如此,届时还请小公子答应老夫一件事。”

    陈天昼露出一丝苦笑道:“先生是想劝我不要冲动吗?”

    青云先生不语,是默认了。

    陈天昼仰头,看着原处的银月,眼神落寞的说道:“少煊虽是庶出,但却从未被薄待。我不懂那么多你们文人的规矩,但平生也明白“情义”二字,难道先生要我眼看着屠灭师门的杀父仇人活生生地站在眼前吗?那恕少煊不能忍让。我曾立誓,一定会为师傅他们报仇雪恨。”

    青云先生看着他,少年的眼中零星可见的悲伤本不该属于他的年纪。青云先生想,就像他说的那样,过去他过得真的很幸福。父辈的恩恩怨怨本与他本无关,却要遭受如此沉重的打击,不知道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请公子信服皇庭的处置,相信国家的律例。”

    陈天昼沉着脸问:“杀人偿命,本就是天经地义!若是皇庭不能给出公平的处置,少煊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受先父教诲,少煊平生自问不贪不让,不是我的我从不争抢,该是我的,我也绝不退让。”

    少年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陈天昼站在那儿,身姿挺拔,利落飒爽,这般风采,倒是让青云先生看到了几分当年怒发冲冠,临危挂帅的云武将军陈宇伦的影子。

    那是陈天昼的祖父,行伍出身,骁勇非凡。曾以三千骑兵平定西境五万暴乱,当时关外西境常有异动,各部落联合自称前朝后人的武仙齐奇兵谋反。西境离的京城太远,军报无法及时送达,陈宇伦当机立断,带着亲兵三千骑兵出其不意,斩杀了联盟的五万先锋军。这一战无疑是对意欲叛乱的西境部落联盟一记重创,在相互猜忌的西境部落联盟中,陈宇伦冷静迎战,又借调连州军十万,巧用妙计对敌军逐个击破,最终以不到三分之一的兵力平定了叛乱,斩杀武仙齐,自此一战封神。

    从前没有西夏联盟,西境关外常年动乱都需要大齐一力解决,此地距离京城太远,战报不得及时传讯,幸得陈家世代守护于此,关内几十年都是一片太平。那些听上去凶险万分的战事最终也都能以陈家军的获胜终结。芜城的孩子都是听着陈家军的故事长大的,在西境,芜城城主就是他们的守护神。

    武仙齐叛乱后,皇庭便开始严格控制外邦买卖,走私毒药买卖更是被列为重罚之一,所以当年的苏老才会因此满门遭罪。

    从前的守护神通了关外人,还是污蔑良臣的重罪,虽称不上通敌卖国,但也是见不得光的生意买卖。历经此事,只怕西境又要人心惶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