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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这蜀国天府,繁华锦绣,街上也是热闹的,此时人流绰绰,柳枫正行之间,猛然一位年轻伙计在街旁叫道:“嗳!公子,进来喝一杯吧!”
柳枫止步望他,见是一家客栈在侧,不觉凝神定住,心不在焉似的未动,那伙计却以为他认生,遂竖着拇指笑道:“本店备有蜀国上好的精品菜肴,凡是来过本店的达官显贵,均赞本店乃蜀国第一呀!看公子一路奔波,不如进来休息片刻?”
柳枫仍旧呆呆地站着,那伙计却伸手邀道:“来呀!包你满意!”
柳枫暗叹一声,只好举步而入,择一靠窗的幽静处落坐,要过几碟酒菜,端起酒盅来回转动,却久不饮酌,攒眉凝目,好似藏着极重的心事。
生平第一次遭遇不顺,他难免烦闷。
记得当初离开洛阳之时,他就想到了易容术,出城后听说有文景居一地,那里主人文景先生易容之术冠绝天下,他匆匆赶去一看,不料文景先生已然离世!
文景先生门下八大弟子,论样貌倒是异常秀气,可每人脸上都有一道齐唰唰的剑痕,甚为不雅,剑痕未凝,还有血迹,他没怎么在意,直接拿出随身画像于他们面前一亮,哪知他们却拔剑出鞘,对自己群起而攻,口中大声斥骂要为师报仇。
他当然恼怒!
那八人强攻急扑,却怎料被他削掉了耳骨,当即痛叫出声,连连埋怨,一日之内晦气太多,臭丫头害他们脸落剑疤,如今又倒霉地碰上这遭事。
有一人冲柳枫喝道:“我们师父用迷失散是不对,不该想着趁机占她的便宜,不过师父也就摸了她几下而已,她也没怎样,臭丫头不至于害死我们师父吧!”
另一人气不过,跃出叱道:“师父死了,我们不该为他报仇吗?她竟然把我们弄成这样?”
柳枫略微有些明白,冷冷讥道:“方才观文景先生尸身,乃是背后短刃刺中,伤口非一道,而是数道,若论起来,至少有八道之多吧……”
他笑了笑,朗朗道:“文景先生贪恋美色,用了迷失散是不假,可迷失散的药性至少也得一个时辰才醒吧?”
他扬着眉头,嘴角浮起一抹饶有意味的笑,望着八人。
前方一人忽地走出,理直说道:“不用拐弯抹角,是我们杀死师父又怎样?”他高仰着头,愤愤地道:“那么一个漂亮的女子,谁不想要?”
又有人道:“对对!谁不想啊!”
众人纷纷附和称是。
那人接着道:“何况还那么年轻?岂能让老家伙一人独吞?他那么老了……”
有人跟着埋怨道:“老家伙每次都指挥我们出去寻人,他来享受……”
又有声音道:“你说臭丫头身边的老家伙也真是碍眼,怎么一下就冲出来了,要不是他喊,那丫头如何能醒啊?”
旁边一人猛力点头,大骂道:“就是他坏我们的好事,该死!下次看见他一定宰了他!”
……
柳枫略有不耐,怒言道:“果然死有余辜……”语音落下,一剑横扫,当时恰有一阵风,风过之后,文景居被血染红了,八颗头全都落了地!
素闻文景居不是一处好地方,成名在外,确有几分道理,八弟子怀恨在心,一人一句是想扰乱他的思绪,趁他分神之际伏击他。
削耳剁骨之仇他们岂会不报?还有那丫头的剑伤也一并算在他的头上,从他拿出画像时起,他们就认定了他和那丫头是一伙的。
柳枫想这倒是好事,女子受了这等欺负,当然不敢再信那易容邪术之人的话了,如此一来,他们的踪迹尽在自己掌握之中。
他生来讨厌别人的暗算,这八人乳臭未干,居然放迷失散给他,还想着以毒物引蛇出来,当然了,那些蛇刚刚遁出,便被他劈成了数半,不过那血却溅到了他身上。
他讨厌血,因为太脏了,每逢这样,他一定要换身干净的衣服!
那次陈仓小店走出不久,便有人赶来杀他,真是笑话,会几招剑法就想置他死地?简直妄想!
最后杀了人,看着残肢断臂,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感觉,整了整衣容,无触无感地提剑离开。
每次住店,他必先扫视一番店的里里外外。
一路追来,沿途举画问人,心里算着他们必走之路,必做之事。
当然了,陈仓碰到的瘸腿伙计并非意外,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的事。
富人不管何时何地必要用到自身优处,老家伙没有用过钱财,穷途之际必要想方设法摆脱自己,刚进陈仓小店时,他就看见了伙计们捧着金子乐呵呵的笑容。
一个小伙计哪来的钱?
不管什么人,只要离开客栈,就要骑马,骑马肯定要经过马厩!
想到此,柳枫得意地笑了,挺身坐的笔直,缓缓干下一盅酒,朗朗而笑,那种笑很自信,不带一点声,却醉倒了邻桌之人。
他还知道,陈仓小道那丫头中了自己一掌,算算日子,加上黄府的伤,一路上奔波赶路,根本无机会医治,但到了蜀地,以她那低微的武功如何抵得住?
因此他知道打听人必要问大夫,问了大夫,就知她伤的不轻。
一个女子重伤之下如何逃避自己?不就是乘马车最快吗?马车哪里有?黄居百有钱,当然是奢侈之处了!
再下来找人,当然要问车夫!
柳枫举杯微笑,自信满怀,一口干下手中酒。
罢了,入住客房,耳听窗外簌簌细响,凝神折起衫袖,柳枫提笔走书,写就一封信笺。烛光映着那张如玉的脸庞,月色透窗而进,更显华彩,那长身硕影兀坐案前,不时挥着笔尖,笔落过后,字体凝细干净,遒劲有力,又如水般流畅。
轻步下楼,行至柜台,他敲了敲柜面,掌柜立刻应声苏醒,收起打盹的神态。
柳枫见机递过一物,浅笑道:“麻烦你!明日找人帮我送去金陵太尉府!”
那掌柜接信一看,笑应道:“好的好的!”
亥时三刻,人影稀少,月朗风清之下,柳枫举步走出客栈。
此刻的天绍青坐在房里,如何也无法入睡,手托脸颊,凝神望着桌上的烛火发愣……
这是一家客栈,地处比较偏壤,柳枫不会追来,她在想柳枫应该是个很注重仪表,吃穿很讲究的人,因为沿途所见,她发现十日之内,他换了数身衣服,每件衣服的料子都是上等质地,照这样算,他杀黄居百不会是为了钱财。
沿途所闻,据说黄居百买凶伏击柳枫,杀手们一个未归,江湖草莽拿人钱财,若是办事未成一定会派人送个信!因此她猜想着可能全都死在外面了,既然已死,杀人者一定是柳枫!
再者,按她推测,柳枫相当痛恨别人暗算,她记得黄俊当日的那枚银丝针,还有寒冰门师兄弟,还有那名门弟子,只要最先攻击他的,俱都丧命!
他可以毫无顾忌的杀人,但却不再暗地里下毒手,虽是恶人,可却行的端,足够的光明磊落,而他杀了人后,几乎都会鄙视别人武功低微,也就是他绝不会不承认,也不怕乱杀无辜引来仇家,那柳枫绝不会为了自身颜面而出手,他出手一定是痛恨或者不耐!
天绍青目光微斜,瞄向旁边那口剑,一把握在手中,目注剑身,喃喃道:“不是为了钱?不是为了利?也不是为了面子?莫非是……如他所说为了仇?那凌坤……”
突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锤门声惊扰了她的思绪,黄居百的声音在外响起:“绍青姑娘!绍青姑娘!”
天绍青忙过去开门,迎他进来,问道:“什么事?黄老爷!”
黄居百曳步入屋,双手相互攥在一起,垂首不住地踱走,显得惴惴不安,思量后道:“绍青姑娘,老夫睡不着啊!想那柳枫一路追随,如今姑娘身受重伤,虽然姑娘智慧超人,那两次均在他的掌下脱险,可万事不会一味的顺利,柳枫能一路追到此地,可见他心思非比凡人,我们逃了两次,下一次他……老夫担心这个地方迟早被他发现,倒时后果……老夫有一故友,就在距此不远的青城山下……”
天绍青恍然道:“你是想我们连夜赶去?”
黄居百未正面应答,却转身摸须道:“柳枫应该不会料到我们会晚上赶路,这样我们就有了几分胜算,到了故友那里之后,老夫也无须担忧了,届时姑娘也可安心离开,去找家人!连累姑娘这么久,老夫甚感过意不去!”躬身连向天绍青还以谢礼,微微叹气!
天绍青当即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连夜启程。”
是夜,柳枫已止步于青城崖边,正在仰望满空星辰,风吹耳畔,长身硕然。猛然一句:“姑娘!就快到了!”使他疾速回身。
放眼望去,隐约有两道人影急行在不远处,柳枫如星的眼里荡着光亮,嘴角浮出一丝自信的笑容,忽地纵身轻跃,朝前直掠。
已入夏季,徐徐的夜风下,只见青衫凌空飘起,哗地划过长空,伴随着一抹夜色落定,那利落的声响令行色匆匆的黄居百与天绍青脸色大变。
黄居百面现恨意,手指抖个不止,朝柳枫怒叱道:“你这该死的,真是阴魂不散!”
柳枫面目一拧,冷冷道:“你个弃恩背主的叛徒,早就该死了,活了这么多年,命够了!”不多废话,举掌飞扑上前,击杀黄居百,去势极急。
黄居百吓得急退。
天绍青一把抢前,以剑相击,挡过柳枫掌风,大喊道:“快走啊!”
黄居百得此机会,匆忙提步,由于夜黑不明,树多草多,加之风吹摇曳,荒山之中,草木长的奇高,眨眼间,黄居百便遁没了!
在这期间,柳枫已避过天绍青剑锋,以掌猛袭她手腕,使力极狠,天绍青握剑的手当即不稳,因吃痛而落下,就连身形也跟着一颤,可见对付柳枫,她已再无多余力气。
柳枫抽得空隙,抬目搜寻黄居百,见其已奔入树木之中,也没继续击她,而是侧身上前,疾步去追。
天绍青情急,恐他追上黄居百,硬是逮准他的面庞,一剑劈斩。
惊见冷寒逼人,柳枫匆忙斜闪,微一侧身,便避过了面前的剑光,眼睛朝前方一瞄,却见黄居百已然没入林中,踪迹全无,当下恼怒已极,所有的不忿,尽都迁怒于天绍青,转身一步前移,以迷踪的身法掠到天绍青身畔,左手出其不意地抓住天绍青手腕,右掌蓄势一拍,便将天绍青胳臂要害劈中。
天绍青痛得厉害,那一招剑法/愣是没有及时派上用场,因为重心失调,以致剑尖差点扎在了地上,就在这个瞬间,柳枫反手使出擒拿的功夫,连将她的天突、气舍、俞府三穴锁住。
猛闻啪地一声,她直感气血上涌,呼吸都跟着一滞。
柳枫手掌再偏,翻指为爪,猛地捏紧她的喉骨,令她几近窒息。
他却无丝毫怜悯,手上使力,迫的她节节后退,一面逼迫跟进,一面目瞪着她,吼道:“为何处处与我作对?凌坤背信弃义,毁我一家三百余口,此等大仇不该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