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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内静了半响,黄居百忽地抬头,瞅着他冷声道:“不管你是谁,我不认识你,更和你无恩无怨,更不知什么凌坤,我告诉你,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世上多得是面貌相似之人,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我是凌坤,可我敢肯定,你被人骗了……”
他摸须从容,一派淡然,思量了片刻,道:“一定有人嫉妒老夫家财,想置我于死地!老夫不怪你,你一介晚辈,年轻气盛难免行事冲动,今日老夫五十大寿,不想扫兴,方才之事也不再多做计较了,你走吧!”
黄居百一脸慈善地笑了笑,满不在乎地冲柳枫挥挥手,叹了口气。
语落,满座哗然,多半夹着恍然大悟的神态,纷纷称赞主人的宽宏大方与气度,也有些为主人鸣不平的。
有人就说了,好好一场寿宴搞成这样,莫名其妙冒出个不知名的书生要杀黄大善人,这事不管是谁都受不了,有谁愿意被人冤枉?而且观那柳枫面色,非但不知愧疚,反而趾高气昂,大有不杀死满庭宾客死不休的怒气,这更令大家感到气愤。
柳枫眉睫高扬,嘴角漾起一抹耐人寻味地笑意,仰首四顾一番,忽然冷言道:“看来拿钱养一群狗果然有些作用……”
那言辞尽是嘲弄讽刺,面容虽笑,却是藏着刀,藏着刃,刀刃很锋锐,划过每个人的心口,语气很尖刻,直气得满堂宾客脸色铁青,怒冲脑门。
这种侮辱有谁忍得住?
于是有人跳了起来,大怒道:“你说什么?”
柳枫眉目微垂,却看自己有些轻皱的衫袖,随手拨弄,根本无视旁人,平淡地开口道:“死人知道这么多干什么?”
有些站着的人闻言面色大变,立马侧身按住剑柄,作势防卫,警惕道:“你想杀我们?”
有人急步跃出,剑锋高挑,遥遥指定他的胸口,厉声叱道:“就凭你?”
柳枫没有动,低头理衣依旧,余光却是侧视,平静道:“一个叛徒,一群狗,毫无疑问,闭嘴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你们都变成死尸,只有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天绍青再也忍不住,猛然纵出一步,紧盯着他问道:“你有什么理由说黄老爷是你要找的凌坤?”话一出口,她尽量不使自己言语有失,毕竟她是一个名门正派子弟。
她横着一双潭眸,冷冷望着他,起初对他兴起的一点怜悯之心荡然无存,连那残余的好感也消失殆尽,只觉面前这位相貌堂堂的公子欺人太甚。
大厅有多少人,居然全被他骂了个遍,她岂能无动于衷?何况大家不过是替黄善人多说了几句话而已,他又何须如此?
出言不逊要杀所有人!
看来你也不是什么好人!莫不是真如大家所说:杀人只图一时之快?或者有意借故贪此钱财?好吧,最大的理由莫过于认错人还在一意孤行,执意杀人!
看他那傲慢无礼,一副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的样子,一定是受不了大家的嘲弄,说到底还不是顾忌自己的面子!可笑可笑,外表光鲜华丽,容貌悦目,怎料内心却如此肮脏?为了让大家闭嘴,为了立足江湖不被人耻笑今日的丢人事,竟然要杀所有人?
于是天绍青很自然地下了定论,一个好人绝不会说出这种话,也绝不会用那种杀人的凌厉目光瞪视众人。
柳枫也不看她,淡淡地道:“在我眼里,我的话就是最好的理由!不需要证明!”
话声才落,一把剑已然搭在他的肩上,剑的主人不知何时站在他的后面,叱道:“你太张狂了!”
柳枫嘴角的笑意转冷,视那剑如无物,竟一步走开,那剑居然没有擦着他的一片衣角,好似也从来不曾存在一般,他举目望着面前的一干人,道:“我给了你们足够的时辰集聚一堂,相信死也死得瞑目了!”
最后,他将目光落在黄居百身上,黄居百顿时心口一揪,动也不敢动。
今日黄府宴客,所有人都是穿戴整齐,主人就更显华丽光鲜,这柳枫也一样,昨夜他弃掉青衫,早上特意换了新衣,这是他的习惯,三天必换新衣,尤其杀人的时候!
天绍青进来的时候,他刚刚转了个弯,距离黄府大门约有百丈。
当然他是付了两锭金子,径直走进来的,那门口两名壮汉喜不自禁,将金子捧在手里,咬了又咬,有一位居然磕掉了门牙。
他鄙夷地笑了,一锭金子对他来讲不算什么,世上有的是愚蠢贪财之人。
厅里忽地静了瞬间,不是被他的言辞所震慑,而是开始盘算着谁的速度最快!
不是轻功,不是兵器,而是一枚暗器,它从一个不知名的角落投来,谁也没有料到!
暗器是针,又细又长的银丝针,细的几乎看不到影,它突然破空飞来,没有一丁点儿响动。
是柳枫跃身而起惊动了大家。
没有人动了!
因为与此同时,清平那个方向,有位少年倒地了。
很显然,针是他发出来的,可死的人却是他自己。
一枚细如发丝的银针,剧毒无比,稍一碰触,便当场毙命。
“俊儿!”黄居百立时发出一声尖叫,几乎震彻人的耳膜,他也瞪大着眼珠,眼泪唰唰地从脸庞滚落。
猛然,他夺身猛扑过去,不断摇手晃着少年早已毒发的身躯。
那是他儿子。
人说家有万贯财,不及子孙孝!
黄俊死了,对他的打击是致命的!
一时间,当场在座者皆是失惊不已,谁都知道,黄俊平日就是一个草包,名为七星派门下弟子,却不学无术,今日父亲大寿,根本就不见他迎客,连句贺词都没有,他躲在暗处,和帮地痞大叫大嚷。
谁又料到是他第一个动手?
可更令满堂宾客惊讶的是,文雅书生竟然那么快?甚至都没看清他如何出手,那银针就反射黄俊喉处,众人只见柳枫略略跃起,闪身带了股风。
黄居百哭的是肝肠寸断,任凭周身几人怎么劝解也无济于事,那声音就好似轰天雷动,哭的久了竟让人觉得沉闷压抑,反倒举止无措,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这时,柳枫缓缓走向黄居百,脚步极轻,然起步间,那背视着他的黄居百竟减弱了哭声,也不知是警觉心作祟,还是没有了悲伤。
柳枫一面走,一面冷视着他冷哼:“丧子丧亲之痛,谁都可以哭,可你不配!”
黄居百顿时犹如被人看穿一般惊吓无比,双肩抖动更甚,手臂拖抱黄俊又是一阵哭嚷,竟失口叫了几句:“俊儿!孩子,你好惨,太可怜了,你还这么小,以后的日子,让爹怎么活呀?”
柳枫欺进一步,骂道:“呸!你还敢再装!”
黄居百立刻挟夹黄俊向旁边一闪,快如疾风。他一直在哭,柳枫脚步忽缓忽重,他的哭声就忽弱忽强,弱的时候是慢慢地抽,强的时候是老泪纵横,震天动地。
柳枫怒目瞪视,满面讥诮,猛地拂袖转身,四面走了两步,振振有词道:“有这样的儿子真是生平耻辱,钱财喂养一群废物也堪称普天笑话!”
他的言辞犀利已极,语气震得每个人心口剧颤,有人已经拔剑出鞘,准备那致命一刺了。
天绍青看不下去了,在侧插言道:“黄公子纵然再不济,也有一份孝心,这点比你这种乱杀无辜的行径,不知好了多少倍!”
柳枫不想有人口出置喙之词,且矛头直指自己,脸色一变,尽是不置可否的神态,冷冷侧身,毫不客气道:“一个不知死活的窝囊废也配跟我相提并论!”
天绍青被那语气一慑,实在没想到这人能说会道,简直巧舌如簧,反倒愣了。
这间歇,忽听黄居百哭中应道:“你认错人了!小儿于七星派门下学艺,由于太过贪玩,一直学艺未精,刚才他一定以为你要害我,所以才会出手,都怪小儿鲁莽,他是无辜——丧命!”
他身躯抖动不止,死死抱住黄俊,又开始了嚎嚎大哭,哭声哀鸣,厅内之人闻之,无不叹息连连。
柳枫恼怒无比,忽地戳指黄居百,吼道:“你还敢惺惺作态?”
黄居百连忙道:“我不认识你,你认错人了!”满目流露委屈之色,又低望黄俊哭道:“俊儿,你怎能扔下爹呢?你不该出手啊,这个误会不应该害了你啊!”
柳枫横敛双眉,冷瞪着他,极恨道:“看来你真的是不要命!”杀机已动,再也无可挽回。
猛在此时,黄居百听到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临近,那声音好像没有杀气,哭泣中,他微微抬目相视,见是天绍青,慌忙一把将她抓住,急道:“姑娘,救救我!”
天绍青任由他抓着,也不退却,内心做了无数次挣扎,关键时刻如果帮错一个,一旦有失,将会造成无法收回的局面,因此她久久立在原地,垂目思索着,也极少表态。
黄居百摇着她的胳膊哀求,死死不放,那一脸企盼和哭嚎最终触动了她的一颗心,一个老人如此哭诉,如此哀鸣,他的悲惨,他的希望等于全在自己身上。
她想了一想,终于蹲伏在黄居百身侧,轻声问道:“黄老爷,这究竟是怎生回事?请恕绍青愚钝,不敢妄加评断!”
黄居百眼睛雪亮,刹那有了光芒,以一种求助的希望之光将她盯牢,急答道:“姑娘,你相信我,我唯一的儿子都死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老来丧子,要这么多钱又有何用?我年纪老迈,报不了仇,是他杀死我儿子,他刚才还说要把这里的人全都杀死,他不是好人呐,他是魔鬼,姑娘,你帮帮我,我儿子死得冤呐!”
“你自己找死,我成全你!”柳枫怒了,怒从心生,甚至生了股空前的恨!
他立刻横起右掌劈了过去,掌如风,疾如电,势不可挡,眉有了霜,眼有了冰,冷冷的寒使人发颤。
黄居百来不及起身,唯有放开黄俊的尸体,闪身急避,一个不留神,仰面跌倒在地。
惊惶间,一口剑适时格开柳枫,那是一旁的天绍青,她半蹲在地,躬身扬剑,以剑鞘挡在黄居百面前。
黄居百因此得了机会,急向旁侧退开。
柳枫肘弯外倾,没见如何使力,竟震开了剑鞘,另一手从后翻出,一掌平展,啪地击过天绍青的天突、璇玑、华盖三穴。
天绍青才站稳的身形没能吃得住这一力道,踉跄着退了好几步。
柳枫举掌接着逼进,掌心平滑扑前。
天绍青惊得脸色尽变,她发现自己打不过这个人,他的招快而准,刚才一招,她几乎毫无反击之力。
她没有遇过这样的对手,虽然她也闯荡江湖,遇人无数,可从来没觉得这般吃力,这一刻,她对自己一身武功起了极大质疑,为什么她接不下对方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