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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到不妙的车夫匆匆跟来。
远远看见公孙衍跟石渊上卿起了争执,生怕公孙衍按耐不住一时冲动。
“先生——”
强行将公孙衍拉离了人群,却被其用力甩开了拉扯。
此刻的公孙衍又气又急,反身便又冲着吕家的院门走去。
“公孙先生!”车夫赶忙一个箭步拦在了公孙衍的身前,“您现在回去,不是自讨苦吃嘛。”
“让开。”公孙衍猛的将人拉开。
车夫在此时一把抓住了公孙衍的手臂,用尽了力气拉扯。
公孙衍则一个劲的猛甩臂膀,试图将其甩开。
“您先冷静点,不能进去,现在不能进去啊。”
“即便石渊上卿不拦着先生,可这节骨眼儿上,您觉得吕老儿会让您查验尸身吗?”
“追来的这一路上,小老也听说了一些事,村里百姓都觉得这事是老天爷降下的惩罚。”拉扯中,车夫一句接一句的劝着。
“屁话,此事一定有人故意为之。杀人凶案,身为上卿却不分清白……”
“先走吧,死者为大呀。先生现在进去,三言两语就能把事情说清楚不成吗?”
这车夫虽说上了年纪,可从小做活的人,还是有一把子的力气。
交谈之中,硬生生的将浑身颤抖的公孙衍推到了远处。
用力扯开车夫拉扯自己臂膀的手,公孙鞅没有再跑。
呼哧带喘的蹲在地上,犹如刚刚经历了剧烈的运动一般。公孙鞅面色通红,还不住的咳嗽。
好一会,内心的愤怒和激动终于有所平缓,公孙鞅一手扶着额头,在车夫的搀扶下站起。
可还没等其开口说上一句话,忽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二人几乎同时抬头去看,身后又响起了另外一人的呼喊:“就是这人,其自称尊太子意,前来清丈土地的。”
二人当即转身,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群举着农具或棍棒的百姓。
仔细看去,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挂满了愤怒。
如此阵仗。二人被吓到本能后退,却在同一瞬间,身后又是一声墩地的声音响起。
车夫露出怯懦的目光,小心翼翼的扭头往后看了眼,一名身材高大的青壮百姓,正掐腰拄着锄头。
“出去。”
“对,滚出去。”
带头的后生走出人群,冲公孙衍吼了一嗓子。
其身后的百姓接连附和,一个个的将手中棍棒等物高举,不停的嚷嚷着。
一幅幅嘴脸,看上去就像要吃人一样。
群情激愤。
怎么也没有想到,时隔两日再来锺邑,原本可以坐一起谈笑风生的淳朴百姓,今日却成了这幅嘴角。
而这一切,皆因一场看似充满了神意的死亡案引起。
面对声声指责和谩骂,公孙衍只觉得天旋地转,头痛欲裂。
其心中清楚,对百姓而言死者为大。但凡事关生死,哪怕今日大福是出意外而亡,也能被有心之人以‘遭报应,遭天谴’为由,强加在清丈土地的事情上。
要想平息百姓的愤怒,唯有将真相查清,给所有人一个交代。唯有如此,方有可能让百姓改变对此事的看法。
事已至此,公孙衍只能低下头,苦涩的笑着。
“还不走。”突如其来的一棍,打在了公孙衍的背上。
有了第一棍,下一刻便是接二连三的打。
“别打。”
“不要打了!”
车夫护着公孙衍吼了两嗓子,可那平日里赶车练出来的吆喝声,在这人群的杂乱中,根本就是沧海一粟。
“走啊——”
实在扛不住棍棒击打的车夫,在固执的公孙衍耳边怒吼了出来:“要是被在这打死了,先生还谈何清白公道,还谈何官拜卿相。”
……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公孙衍连同车夫马车一起,被情绪激动的百姓给赶到了村外五里的荒野。
日正中天,明媚的阳光却无法驱散公孙衍心中的阴寒。
其无力的,以大字型躺在枯草堆里,任由车夫帮着擦拭脖子跟手臂上的伤。
疼痛似乎已经被屏蔽掉,或者说是整个人都失去了知觉。
无论车夫如何摆弄,也不论车夫在其耳旁唠叨些好听或不好听的话,公孙衍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待车夫将其身上能擦的地方都给擦过一遍,并确认了没什么重伤后,公孙衍才木纳的开口,“衍……想静一静。”
“哎——”车夫深深看了一眼,摇头往一旁走去。
将自己身上发痛的地方擦擦看看,车夫便起身前去牵马,寻了片适合马进食的草地重新拴上。
好大一会的时间里,两个人都没有任何的交谈。
直到一阵炊烟随风而过,公孙衍猛地坐直了身子:“可是要立灶煮食了?需要吾去再寻些柴否?”
“先生方才连疼痛都不知,此时的鼻子却是灵通。”车夫的声音从一处枯草堆传出。
公孙衍扭头看去,却并未看到有生火的迹象。
正疑惑时,车夫也坐直了身子。用力的在空气中嗅了嗅,很快便看向村落的方向,“午时到了,八成是祭天大典开始了。”
“祭天大典……”公孙衍猛地想起刚才被自己抛在脑后的事情。
起身往远处看去,滚滚浓烟升腾,好似天空中的一朵乌云般。
这一刻,公孙衍嘴角微动。垂下头,那脸上的神色,似笑非笑。
半晌之后,公孙衍四下巡视一番,捡拾了一些杂草跟树枝。堆在一起,生了篝火。
“车内的吃食可还在?”其扭头看向车夫。
“在,那些百姓只是不让先生进村子,不要您的东西。”
车夫往马车走去,无奈笑道:“前几日您送小娃的木雕,方才都被其阿大拿来砸您脑袋了。”
将准备好的薄饼用树枝穿起,放在篝火上烘烤加热。
这期间,车夫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问道:“先生可是想好了?”
“想好了。”公孙衍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笑,将薄饼放在嘴边啃了口,边吃边道:“大福之死一定不是天谴,但却因吾公孙衍而起,无论如何都必须将此事查明白。至少,要给亡故之人一个交代。”
“先前挨打的时候,吾就看出先生固执。”车夫也咬了口薄饼嚼着:“吾不劝先生回头。可这事,吾又帮不上忙,您一个人想弄清此事,未免太难了些。不如先回梁,找相国商议后,再做打算。”
“不。”
“为何?”
“因为——”到嘴边的话,被公孙衍咽了回去,换了说辞,道:“没什么。总之,此事只能吾一人查,方有机会知道真相。”
当日惠施上的一课,又在公孙衍的脑海中呈现。
惠施即便知道此事,难道就会用心去调查吗?
何况,此时的公孙衍都怀疑,惠施是否也怕某一天,改制会改到相国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