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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东,五峰山。
成片接连的山峦之中,一片方圆十余里的空地成了魏惠王一行的营地。
“射中了。”半山腰处,一个兵卫将无力挣扎的猎物拎起:“王上射中了,是一只狼。”
“几日下来,不是兔子就是野鸡,寡人都快没了兴致。好再碰到狼了,要不然,此番狩猎就得提前结束了。”
“快,快把那狼给寡人提溜过来。”魏惠王咧开嘴笑着,急不可耐的催促。
不敢有丝毫怠慢,兵将拎着狼的一条腿,快步走来。
“王上箭术精妙,一发即中,此乃吉兆,吉兆呀。”上卿陈轸,在一旁笑开了花,不停的恭维。
“何以为吉兆啊?”
“王上有所不知,虎虽为森林之王,可却只会横行霸道,少有结群,虽让万物闻声胆怯,却难以号令万物。狼则不同,尤其是群狼,便是老虎见了,也要退避。”
“就陈轸所知,狼喜群居,唯有将死之老狼才会独居一偶,等待死去的一刻。王上射中的,可不就是那周室的天子吗?这九州大地上的列国诸侯皆为狼,王上便是新的狼首……”
陈轸尚在夸夸其谈,大有滔滔江水延绵不绝之势。
而西南方的山路上,一匹快马奔来。
正当魏惠王听的喜上眉梢,准备开口夸赞陈轸之时,马背上的兵卫急切奔来:“禀报王上,秦军三日前进攻河西阴晋,还请王上派兵驰援。”
“秦军进攻阴晋?怎么会!”许是被这兵卫打破了氛围,陈轸看起来有些不高兴,“秦国前番还送来军粮助我。”
魏惠王的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笑也在那一刻凝滞了,手中拎着狼被他下意识松开,落地。
就这样站在原地愣怔了片刻,魏惠王才回过神来,伸手接过兵卫呈上的布帛。
打开‘儿臣巡至河西,巧遇秦大良造用计公子卬,骗其入营,杀之。儿臣已组织阴晋守军誓死捍卫,然秦军一十二万精锐,实非三万将士可敌。还请父王发兵援救。’
一个个兵卫小心的看着神色严谨的魏惠王,大气都不敢出。便是上卿陈轸,此刻也只是偷偷的瞄着惠王手中的布帛。
劲风起,扬散漫天黄土。
“战甲!”目光中神色冰冷,魏惠王突然转身,一把将陈轸推开,对着后方的龙贾呵斥道:“取寡人的战甲来。”
“王上……”被推的后退两步的陈轸,一脸茫然的看着魏惠王,“战甲您不是穿着呢嘛!”
“王上!”龙贾小心翼翼的来到魏惠王的身前行礼。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魏惠王的身上。
“集结大军。”一声暴喝响起。
……
河西阴晋。
阴云遮挡了天空的太阳,大地都陷入一片的昏暗。
没有雨,可守城的魏军兵士,却遭受着更为犀利的箭雨。
城外黑压压一片,足足两万秦军列阵,以长弓对整个阴晋的西城的城防进行覆盖式的射击。
一支箭矢从城垛的空隙处穿出,插入城墙上的地面。
就在太子申的一丈远的地方,看上去,还在微微的颤动着。
“秦军这是疯了吗!这一个上午的时间,进攻几乎没有断过。”张幕看了眼箭矢,又回头看了看太子申。
接连的箭雨依旧没有停止,四周围,是魏军兵士凄惨的哀嚎。
如此大规模的远程打击下,守城的魏军因为数量劣势,很难硬碰硬的去进行反击,只能躲在盾牌和城垛后,趁着那短短的空隙,用早就搭弓引矢的弓箭射出一击。
“看情况,秦军这是想赶在我支援大军到来之前,破了阴晋。”太子申低沉着声音。
“秦军有一十二万,若真的想铁了心的破城,我们怕是……”张幕没有再将丧气的话说下去,可他这无底气的语气,已经说明了他内心的想法。
不远处,负责指挥作战的严缓,快速跑了过来:“秦军真他娘的让人恼,竟然偷学我们!两万人交替放箭,在弓箭手的遮掩下,四个攻城队不间断的补人上来,每一次反击,都有很大的风险。”
“既然是有效的制胜方法,我能用,敌人自然也用得。”面对没有底气打赢这场战争的两位将军,太子申还始终让自己保持着镇定:“交替放箭,可以让弓箭手搭弓引矢的那段空白期消失,这简单的方法虽说有高明之处,却是一看便懂。”
“可是,秦军这般进攻下去,这城怕是连五日都守不住。”这两日最熟悉战况的严缓,搓了搓自己的鼻梁,蹲下身子道:“就这一上午,重伤跟死亡者已有小两千之数。”
秦军攻势凶猛,加上阴晋已有几年没有修善。
严缓所言之事,其实在场的太子申和张幕都清楚。
如果秦军不计伤亡的攻城,只凭不到三万的阴晋守军,根本不可能守住。
“末将……也跟严将军一般想法……”张幕因为一开始纵容太子申的事情,此刻没有过多的言语。
可太子申心中的看法,却跟严缓有着很大的不同。
看着一侧往来的兵士,太子申轻声道:“我想,应该到不了五日。五日的时间,足够龙将军带大军赶来了。秦军在计策失败之后依然没有选择撤军,这应该是铁了心的要破城。既然是铁了心,又怎么可能让我们坚持到龙将军的大军赶到呢?”
“那太子的意思是?”
“接下来三日内,秦军肯定会更加疯狂的攻城,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极大的考验。”
平静的说完,太子申便起身,在几个兵卫举着盾牌的防护下,一步步往城墙阶梯口走去。
“太子这是要干嘛?”张幕一脸懵神,看着太子申远去的背影。
此刻的严缓也是满心的疑惑,可还是装作神秘兮兮的样子,对张幕说了一句:“太子可是神人,肯定还有别的打算,你在这里指挥守城,我跟去看看。”
说罢,跟着太子申的方向离开。
“不懂便说不懂,这种局面,没办法也是没办法的事!偏偏说什么神人?再说了,大梁那位号称百岁的老者算的准,也没见他来当个将军呀……”张幕望着严缓的背影,露出一脸鄙夷。
……
城内演练场上。
一个接一个的伤兵躺了一地,哀嚎声时不时的响起。
偶有人累到睡着,做梦都是呼喊着‘秦军又攻城了’之类的话。
这是一个充满压抑的地方,到处都是伤员,每个人的眼中都是浑浊,没有人知道,接下来将面对的会什么。
受了伤,闲下来却觉得心中更加的不安。
比起还在城墙上抵抗的兵士,他们可以有时间去想。有时间跟自己认识的兵将聊一聊如今的局势。
无数负面的情绪,充斥在这些人的心头。
“都别乱说了,太子来看大家了。”突然响起的一个声音,打断了众人的窃窃私语。
越来越多的眼睛朝太子申看去。而太子申,只是平静的转对身后兵卫道:“去,打盆温水来。记得带一块干净的布。”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