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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天城最最外围的位置,有许多整齐规划、统一建盖的联排屋舍,大小和布局就像是寻常修真门派供给弟子居住的屋子一样。当然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这些屋子当然不可能无偿提供。而是针对东漂族这个特殊的群体专门设计,炼器士虽然可以不眠不休,但是某些特殊的时候也一样需要片瓦遮身,或者说遮羞。所以,尽管这些毫无舒适温馨可言的简易屋舍需要支付高昂的租金,但却始终是处在一种高度饱和的状态下,多数时候都无房可租。以至于小小一间屋舍内,往往都要安置三到四张床铺。好在治安和卫生都还过得去,对于创业初期的年轻人来说,倒也别有一番氛围。
挨着城墙边的一间屋舍外,林荆扉搬来两把小椅子,与杨玄嚣一左一右坐在门口。椅子矮小,两人却身材挺拔,坐在那里难免曲腿弓腰,倒是被几名与林荆扉相熟的邻居嘲作了一对镇门石狮。
林荆扉似是天生一副好脾气,对这些并无恶意的玩笑都只是左耳进右耳出。扭头见杨玄嚣面带笑意,他便也不去解释,只是继续着刚刚闲聊的话题,慢慢道:“我那妹妹什么都好,就是一副执拗脾气,谁也劝不下来。我本想让她把今天买来的一百张上品符纸绘制成品级稍低的法符,那样可以大大提升成功率,也就可以分一些给你去卖。可她还是只愿意绘制爆炎符,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成功率大约也只有三成。以她的精神力连续制作十张就必须休息,这第一批符如果少于三张,那我也没办法帮你了,我必须先维持自己的日常运作。”
杨玄嚣闭着双眼,仰面享受着落日余晖的温存,口中乐观道:“我也曾了解过,制符除极度消耗精神力之外,对于原材料也有极高的要求。今天你换了符纸,说不定成功率会更高些。”
林荆扉点了点头,有些失落道:“也都怪我没本事,无法把她绘制的法符卖出好价钱,赚的钱每个月付完房租就所剩无几了。以至于她到现在还是只能用最差的符笔和符砂。要说对制符成功率的影响,这两样东西才是关键。”
“慢慢来吧,老话不是说,只要有手艺到哪也饿不死吗?”杨玄嚣脸上挂着微笑,轻声宽慰着对方。想了想,又道:“不过话说回来,你家妹妹能用黄级符笔、符砂绘制地级法符,那就相当于炼器士跨境界击败对手,说是超级天才也绝不为过啊!”
林荆扉似是难得找到了一个倾诉对象,见杨玄嚣乐意倾听,他也很乐意多说一些:“超级天才或许言重了,但说实在的,论实力妹妹绝对够格作符寰阁的中级纸符师。可她偏偏不愿意去应征,怎么劝都没用。要知道一旦被录用,她一个月的月钱就可以顶得上我两三年的奔波!”
“怎么看你也不像是一个想要靠妹妹养活的人。”杨玄嚣撇了撇嘴,善解人意道:“你应该是想让她能够活得更轻松一些吧。符寰阁有更好的环境,有更好的工具、材料,还有更能让她一展才华的平台。”
“知我者……”林荆扉话到一半,满面尴尬地挠了挠头,道:“额,你我一见如故,竟然还未请教名讳,实在失礼。”
“我叫赵桑山。”杨玄嚣耸了耸肩,扯开话题道:“你家妹妹才华横溢,特立独行也不稀奇。倒是你,恕我直言,修为平平,又无门路,留在悲天城可不是长远之计啊。”
林荆扉咧嘴一笑,竟脸红地避开了视线,不过语气却十分坚定:“说出来也不怕赵大哥你笑话,我与妹妹只是金兰之交,她立志要做天下第一制符师,而我则想要成为一名白手起家的大商巨贾!我们都抱着各自遥不可及的梦想,一路来到这里也算是意气相投。她说不去悲天城是为了等待一份更好的契机。而我留在城中又何尝不是在等一个咸鱼翻身的机会?”
“嗯……”杨玄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一次却没有附和与宽慰,只是直接开口问道:“说了这么半天,我还不知道你家妹妹的名字呢。先告诉了我,以后见面才不至于唐突。”
“妹妹名叫杨杳。”林荆扉忽然咧嘴一笑,面色格外和煦,道:“其实她的本名叫杨杏儿,是后来离家游历时才自己改的。”
“杨杳?”杨玄嚣喃喃重复了一遍,便自闭口不言,陷入了沉思之中。
沉默了一阵,林荆扉只当他睡着了便没再打扰。独自悄悄走开,去找别的邻居闲话日常见闻。
日落月升,转眼已是深夜。
“咚、咚、咚。”
直到身后屋舍的门后传来三下干脆利落的敲击。杨玄嚣这才缓缓睁眼,大大伸了一个懒腰,正瞧见林荆扉快步而来,将门推开刚够他侧身进入的宽度,像做贼一般飞快地钻了进去。
杨玄嚣只是咧嘴一笑,干脆往远处走了几步。事实上以他今时今日的感知能力,莫说一间单薄的屋舍,就算是隔了一座山岳他也能清楚地知道那后面究竟发生着什么。但今天却非常奇怪,从何林荆扉来到这里开始,直到现在他都无法知晓这屋舍内的情形。这也是他对屋内女子倍感好奇的真正原因。
没过多久,林荆扉又从门缝里钻了出来,手中握着五张崭新的爆炎符,脸上已是笑逐颜开:“赵大哥今天事情非常顺利,竟然一次成功了五张!我留三张自己用,你拿两张去。本钱是二十灵石,往高了卖,利润都算你的。”
杨玄嚣笑嘻嘻地接过了那两张爆炎符,当然不会担心销路。
林荆扉抬头瞥了一眼那藏在云间的明月,诚恳道:“瞧着天色恐怕还有两个时辰才能天亮。我的屋舍在另外一边,赵大哥若不嫌弃,今后可以与我同居一室。”
“可以啊。”杨玄嚣舔了舔嘴皮,玩味道:“两间屋舍,一千灵石每月的租金,只靠你这两条腿、一张嘴就给撑住了?这行当可真是暴利啊!”
“这可是血汗钱呐。”林荆扉咧嘴一笑,难掩自豪之色。
第二天杨玄嚣早早便与林荆扉分道扬镳,他当然不会为了几十枚灵石在街上奔波,第一时间就去到了那天吃饭的酒楼。从后门溜进去后正撞见了在备货的酒楼老板,那家伙以为杨玄嚣是来寻仇,双腿一哆嗦就跪倒了地上,脑袋啪啪啪几下就把地砖磕出了裂缝。修为放一旁先不提,那份奴才范儿才是最难能可贵的,没些年头根本练不出这效果。
“赶紧起来,别坏了我的大事!”杨玄嚣一把将他拽了起来,简单安抚了几句,便将自己扯下的慌与他说了一遍。又命令他去把那沈三公子叫来。
酒楼老板也是精明人,自然乐意配合杨玄嚣,得了指令片刻不敢耽搁就出了门去。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酒楼老板便将那名其实已过而立之年的沈三公子给带了回来。后者二话不说,也是纳头便拜。显然是酒楼老板不敢多嘴,没将杨玄嚣的事情说与他听。
杨玄嚣挥退那酒楼老板后,才淡淡道:“听说你是这东城十三巷的话事人?”
“小人不敢。”沈三公子颤颤巍巍地答了一句,并不敢抬头。
“过来坐着说话。”杨玄嚣吩咐了一句,指了指身边的椅子。
沈三公子哪里敢坐,只顾着低声求饶:“小人不敢!昨日多有冒犯,望前辈大人大量,绕小人一条性命。”
“坐!”杨玄嚣只冷冷说了一个字。
这次,沈三公子只感觉一阵凉意自脑后直达背心,险些没颤抖起来。这倒不是杨玄嚣散发出了什么威压,而是沈三公子自己出于本能的产生的一种畏惧。“唰”地站起身,他忙坐到那椅子上,虽说是坐,但臀部却只敢搭着两指宽的座椅边缘,腰杆挺得笔直,一双眼睛更是战战兢兢地望着膝盖,像极了一个扭捏羞涩的大姑娘,哪有丝毫地头蛇的该有模样?
“给我估个价。”杨玄嚣将两张崭新的爆炎符摊开放在桌上,瞥了一眼沈三公子,觉得不妥,又补充了一句:“实事求是的说。”
“这……这法符的品级在地级上品,笔法干净利落,符文布局精细,几乎毫无瑕疵。恕小人直言,若不是因为符纸、符砂的品级太低,以制符之人的精湛技艺,这本该是一张极品爆炎符。”沈三公子双手捧着那两张爆炎符,犹豫了许久,才人知道:“价值仁者见仁,但如果交给小人去卖,大概可标价一百五十枚灵石每张,客人若还价,可在一百二十左右与之成交。”
“嗯,说得倒也中肯,有理有据。看来你能管理这一片区的事务,也不尽然只是靠父辈荫庇。”杨玄嚣满意地点了点头,淡淡道:“我有几件事情要交给你去办,作为回报你可以提一个要求。只要不过分,我都满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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