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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祸事的罪魁祸首果然就是钟岳成的副手马贵。
他因对穆氏舶行不满,早就开始培植自己的势力。
他专到穷苦的渔村去收养一些身强力壮的孤儿或者寡母养大的十几岁的孩子,允诺等他们长大就会被安排进穆氏舶行做工。把他们带到一个岛上,平日里供他们吃穿还会派人去训练他们,期间不断对孩子们施以恩惠,并加以管教,所以这些孩子对他感恩戴德,愿意为他赴汤蹈火。他还将他们编入不同的股,每股十人,选最听命和狠辣的做股长和副股长以约束下属。这期间他会让各股分别到海上以黑巾覆面进行劫掠,得来的钱财一半归马贵,一半由股长分配。除了劫来钱财,每杀一人,就对杀人的孩子进行单独的奖励。所以到后来,劫掠船只的时候往往一个活人都不会留下。
他还会每三个月对劫掠钱财最多的股进行奖赏。逐渐的,这些少年被训练成了杀人越货的凶残海匪。等长到差不多十八岁,就会带他们入穆氏舶行,将他们安置在不同的船上。但是私下里这些水手还是会通过股长被马贵控制。马贵会额外给这些他带入船行的人一份红利,但当他要求他们为他做事的时候这些人也必须要做,否则就会被股长处死。
也有些人没有进入舶行而是在他的授意下干脆做起了海匪,杀人越货,把劫来的钱财按老规矩上交。
“我家在泉港东南的祁家村,名叫祁阿强,家里只有我跟我娘。十二岁那年马贵把我认做干儿子,从此每月给我家一贯钱,就这样我跟了他。我娘并不知道他让我干的这些事情,如果知道了,定然不肯再认我做儿子。穆行主慈悲,我贱命一条不值得什么,只是我娘可怜。希望您不要迁怒于她。”那人叩首在地,再抬不起头。
穆翊帆脸色阴沉的能拧出水,手在袖子里握的发白。
钟岳成单膝跪在他面前:“主人,马贵行这样令人发指之事属下竟不能察!阿成有罪!”
穆翊帆看看他:“马贵是二十年前跟我开航路的兄弟之一,一起出生入死,怎么如今竟然会成这个样子?”
他不由心生凉意,仰头看天,掩饰那升起的泪水。
杜炳正看穆翊帆失望,劝说道:“主人莫要悲伤,穆氏上下一万多人,难免会出个别宵小之辈。您要看开些,除了马贵可还有我们在!”
白晔也说:“白晔虽然跟您相处时日不长,却能看出您待兄弟们一片真挚之情。那马贵虽黑了心肝,但我还看到钟堂主和杜堂主他们对您的忠义,看到船上这么多弟兄对您的敬意和信赖。还望您振作精神,继续将此事彻查!”
穆翊帆叹口气,重新目视前方,眼里已恢复平静。他问祁阿强道:“你们一共有多少人潜入了我穆氏舶行?”
他答道:“具体数目不知,只知道有次在清源山一个洞里聚会,股长去了三十几个。”
“你可是股长?”
“是。”
“这样来看,少说也有三百人了。”钟岳成道。
又问祁阿强:“马贵把你们都安排在谁的船上?”
“宋全胜船上最多。因他跟我干爹要好,较好说话,又比较大意。其余的,大些的客舟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些。”
钟岳成又问:“我船上有多少?”
“这个不知。但是干爹曾说过,钟堂主不好糊弄,他船上的水兵都是自己调教的。因此可能并不多。”
众人一听不寒而栗。
“你可清楚那些股长叫什么名字?在哪条船上?”钟岳成问。
“清楚。我们聚了不止一次,我对他们十分熟悉。但我不知道他们手下的兄弟都是谁。”
“那你自己的手下呢?”
“我的手下全上了岛,全部,全部死了。”
听祁阿强这样说,郑六七高兴起来:“回去后让这小贼指认股长,再让股长指认他手下人。把父母、籍贯、来历、出身全部核查一遍,把这些宵小一网打尽。”他提议。
穆翊帆没有说话,紧锁着眉头沉思。众人一时无语。
无岐旁观良久,见众人都不说话,想了想向穆翊帆拱手道:“穆叔叔,小侄认为,绝不可如此!”
穆翊帆看看无岐,示意他说下去。
“穆叔叔。穆氏舶行体量巨大,水手上万,人事复杂。单凭着这个贼人一面之词就掀起一片轩然大波,实在不可取。若他可信还罢了,若是不可信…到时候可要搅得舶行不得安宁。况且,如若真如此人所说,有好几百心怀叵测之人混入舶行,再趁机造谣生事,浑水摸鱼则舶行危矣。”
听无岐这样说,穆翊帆微微点头。郑六七一看,又问道:“如此,无岐公子认为该怎样查?”
无岐向他一拱手,又说道:“无岐认为,还是应从查马贵下手。他既然不见了踪影,定是藏在了哪里。靠他一个人绝不能调教出这么多的死士,舶行内外定然还有他的亲信。一次行动也不可能把亲信都派到战场,必然留有善后。一个人隐藏的再深也不可能完全不露一点儿蛛丝马迹。比如,宋纲首跟他交好,定然知道一些不为外人道的细节。只要我们找到一点突破,就能顺藤摸瓜抓住他。”
郑六七又说:“可咱们现在只有这个祁阿强!他只是个股长,也不知道是不是亲信。”
“他必然是亲信!”
这时白晔接了口,他朝无岐拱了拱手:“在下的意见跟无岐公子一致。方才我放他之时并未说要把他放去哪里,他却一点没有疑惑的系上缆绳就要下去。可见是知道马贵藏在哪里的。我本想将计就计让他带我走,又怕时间长了我在他面前露怯,被他察觉另生事端,才拦住了他。”
祁阿强忙说:“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郑六七怒道:“狗贼!不容你狡辩!快说!”
祁阿强目光闪躲,支支吾吾。
郑六七脾气上来,上前抓住他:“前番你冒充我的水手,想将脏水泼到我身上。现在又抵赖!不想活了!”说完举拳就打。
“好了!”穆翊帆制止了郑六七。
“无岐和白兄弟说的很对,此人是个突破。阿七说的也是个办法,容我再想想。且先把他交给阿正去好好看管。既然他已经吐了口,就应该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
他又走到祁阿强身边蹲下,认真的看着他,口气平缓和善:“你也是个苦出身,误入歧途,本不怨你。如今你只要把知道的全都说出来,今后我就是你的靠山,谁也奈何不了你。”
祁阿强闻言抬头望了望,又低下头。
郑六七又骂道:“你可听懂了!主人对你已经如此仁慈!换做我,保管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行了!阿七,你脾气要改改。”钟岳成制止了郑六七。杜炳正即命人把祁阿强带到最底层的舱里去关起来,派自己最信任的亲信看押。
穆翊帆即让众人散了,自己一个人站在甲板上,手扶着侧板,朝深邃的大海凝视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