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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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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醉生心中痛楚难名,只见思酒张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他的口中却不断涌出鲜血。醉生想要用手擦去那些血,她的手被染得绯红,那些血却擦不干净。醉生手足无措地用粘腻的手抚过思酒的脸,道:“你想说什么?别着急,等你好起来,我们有很多话可以说。”

    思酒吃力地摇摇头,嘴唇翕动着。醉生知道他无论如何想说一句话,于是将耳朵凑到他的唇边,听他断断续续地道:“醉……醉生,还好……我没伤害……你,我心中……很是……”思酒话没说完,便晕了过去。

    醉生心如刀绞,她很想大喊思酒的名字,却硬生生忍住了,她盯着薄愿醒把着思酒的脉搏,听他道:“他只是晕过去了。”

    醉生盯着思酒看了好久,才愣愣地对薄愿醒道:“麻烦你,你能和我一起将思酒哥哥抬到房间里么?”

    思酒此刻确实需要静养,但薄愿醒也是伤痕累累,一丝力气也无,他却什么都没有说,略微苦涩地道:“好。”

    醉生和薄愿醒一起小心翼翼地将思酒抬到水晶宫中一个房间的床上,薄愿醒咬牙使尽了自己的最后一分气力,他勉强找了个其他房间躺下,终于再也支持不住,陷入了黑甜一梦中。

    薄愿醒再醒来时,已觉得精神好了很多,他给自己的伤口换好药,来到了思酒的房间。只见思酒依然躺在床上,昏迷不醒,醉生坐在床边,只是呆呆瞧着他。她的脸色极为不好,嘴唇干裂,一副精神不足的样子。薄愿醒见她手臂上还插着自己刺进去的金针,不由心中一痛。他不发一言,走到醉生身边,闪电般出手,拔下金针,醉生竟不呼痛。薄愿醒翻她袖子,找出冬雪融融的解药,给她服了,又去水晶宫中找到了清水和许多干粮。原来水晶宫中有一竹筒,从水晶墙外延伸到墙内,似乎能将海水淡化,流出清水来。薄愿醒倒了两杯清水,先拿给了醉生一杯,醉生接过了杯子,却呆呆地并不喝下。

    薄愿醒将杯中水喝干,淡淡道:“把水喝了吧。你熬坏了身子,可别指望我照顾花思酒。”

    一语似乎提醒了醉生,她机械似的将水喝下,仍是不发一语。

    薄愿醒看了她一眼,道:“你昨晚不但一宿没睡,还又给他输了很多内力,对不对?”

    醉生被说中了心事,眼皮一跳,却仍是不发一语。

    薄愿醒知道自己告诉过她内力输多了没用,她却还是不听,自己再说也没用,也就不再提,他起身看了看思酒的情况,他仍是眼眸紧闭,昏迷不醒,生死难料,难怪醉生着急。薄愿醒给他换了药,重新包扎了伤口,便也不发一语了。

    无愿村中的日子每天都是凶险万分,日子过得快而无踪,在这小小的水晶宫中,时间却像是突然慢了下来。日子安静极了,自己每日给醉生煮粥喝,除了思酒的性命,似乎再也没有别的事需要挂怀。薄愿醒甚至自私地希望,日子就这样过下去好了,哪怕思酒永远都醒不过来。

    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思酒仍是没有醒来。

    醉生困的时候就趴在思酒的床边睡了,却说什么也不肯离开思酒的房间。

    第四天的早晨,薄愿醒照例来看思酒的情况。他摸摸思酒的脉象,只觉思酒脉象一改之前,跳得时缓时急,时强时弱,不由皱眉不语。

    醉生急道:“怎么?”

    薄愿醒道:“他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他能不能挺过今天了。”

    醉生闻言,凝视着思酒的脸庞,他的睡颜是如此安详,让她不由想起他清醒时含笑的模样。醉生正凝视间,只觉思酒突然急促地喘息起来,他面色潮红,手指僵直,醉生大惊,正想输内力给他,薄愿醒摇头制止她道:“不可。他现在体内的经脉就如车马拥挤的道路,需要自己一点点地理顺车马,你再给他输内力,就如同又塞了一辆马车进去,现在,只能看他自己的意志了。”

    醉生道:“难道我什么都帮不上他么?”她握起思酒的手,只觉他的指尖冰凉如水,他的眼睛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不住颤动,显然正在做着激烈的斗争。

    醉生感觉到房间内的压力越来越大,以思酒为中心掀起了一场风暴,房间内的东西不断颤动,桌子上放的纸张不住翻动,终于坚持不住被风吹起,围绕着思酒四下乱飞,思酒周围像是有控制不住的风力在窜动,那些雪白的纸张也被带着旋转不停!

    醉生伸手想要抓住一张白纸,只觉一阵劲风向手掌割来,与此同时思酒面色一白,嘴角流出一丝鲜血!薄愿醒急忙拨下醉生的手,道:“他正在捋顺体内逆乱的内力,那些乱飞的纸张正是被他难以控制的内力所带动,你伸手拿过纸张,相当于阻碍了他内力运转。我们现在只能静观其变,不可妄动。”

    醉生听说,果然不敢再动,只见思酒忽然坐起,双眸仍是紧闭,他眉头紧锁,衣袖翻飞而起,袖子鼓得满满当当,脸上不断沁出细密的汗珠,醉生想替思酒拭去,还是忍住了。只听得纸张“哗哗”的声音,那些纸张本来四处乱飞,渐渐地轨道统一,所有纸张方向一致、速度也一致地环绕着思酒飞舞,只有一张纸脱离轨道,还在上下乱飞着。房间内的风力渐渐小下去,思酒的面色更白,他似乎用尽全力想要牵引那张唯一脱离控制的纸张回到轨道上,却见那张纸不住颤动,似乎在经历着剧烈的拉扯,只听“嗤”的一声,那张纸上竟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裂痕,那裂痕不断扩大,当纸张完全撕裂之际,只怕思酒的性命也像这张白纸一样,再难挽回了!这些纸张为思酒的内力所控,只有当思酒的内力完全理顺,才能完美地控制纸张的轨迹。因此这些飞舞的纸张,就象征着思酒内力的运转情况!

    醉生心揪到了极点,只见思酒似乎越来越没了力气,身子眼看就要向下倒去,思酒的眉头缓缓舒开,他的表情轻松淡然,甚至隐隐带着笑意,像是终于可以卸去背着的所有重负,醉生只觉大事不好,她生平不会大声吵嚷,此刻用尽全力,声嘶力竭地大喊了一声:“思酒哥哥!”

    这一声振聋发聩,连薄愿醒都觉得耳朵有些痛,已经一只脚迈进了鬼门关的思酒闻声也收住了脚,他本来觉得脑袋晕晕沉沉,什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好像浑浑噩噩地被人带到了什么地方,正被要求喝下什么东西,醉生这一声如闪电劈下,霎时间,人世间所有的记忆涌进了他的脑中!思酒摔碎递给他的碗,不顾一切地向来路跑去。有一个人需要着他,没有他,她那么笨,那么容易被人骗,一定照顾不好自己,他要到她的身边去!

    脱控的纸张上,裂痕不再扩大,它缓缓地向环绕思酒飞舞的无数纸张靠去,终于渐渐融了进去。思酒刷的一下睁开眼睛,一阵迷人的香味扑鼻而来,他知道那是谁的香味,那个人大家都说她美丽,她却经常笨手笨脚,甚至被称为“朽木美人”,但她对他的爱却那么真挚而热烈,在任何人都放弃他的时候,也不会放弃他!他不惜进入无愿村,一直以来想要准寻的东西,似乎终于找到了。也许,他也拥有了“愿望”!

    “思酒哥哥,你终于醒了!”醉生喜极而泣地扑进思酒怀中,思酒被她扑得晃了下,他浑身无力,却还是勉强伸臂抱住了她,微笑道:“是啊。多亏了你。”

    薄愿醒目睹这一幕,心中酸涩,不由黯然,正想转身离开,却被醉生叫住。

    醉生不好意思地放开思酒,道:“思酒哥哥,你走火入魔之后自毁心脉,是薄愿醒为你治伤的,他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哪!”

    这“我们”二字一入耳,不由听得薄愿醒火冒三丈,他一向涵养功夫极好,此刻却冷冷道:“本就是我逼得他走火入魔,又何来救他一说?他的性命,在我眼中,根本无关紧要!”

    醉生极单纯,薄愿醒这么一说,她就信了五六分,但思酒七窍玲珑,如何会不懂他的心思?但他此刻渴极饿极,没有功夫与薄愿醒细细辩驳,只是微笑道:“我渴极了,也饿极了。你们给我拿些好喝的、好吃的,我们慢慢再详谈,好不好?”

    一语提醒了二人,醉生急忙给思酒端来了清水和粥,原来水晶宫中也有厨房,这粥是薄愿醒煮的。

    思酒一气儿将水灌了下去,将粥也喝了个一干二净,这才微笑着向二人道:“多谢,我生平从未喝过这么好喝的粥。”

    醉生笑道:“恐怕你是饿得狠了,不过,薄愿醒煮的粥,味道也确实不错。”

    醉生说着,又叽叽喳喳地缠着思酒,将这两天发生的事都给他讲了一遍。

    薄愿醒听她叫思酒作思酒哥哥,叫自己却是连名带姓,正不爽间,只听思酒正色道:“愿醒皇,多谢你。在我走火入魔之时,叫醉儿逃开,虽然,”思酒说到这,顿了一顿,接着道,“她没有听。”

    薄愿醒若有所思地道:“你还记得你走火入魔之时的事?”

    思酒道:“记得。那时我只觉体内像是有另一个自己,我清醒地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薄愿醒道:“你记得那时的事,却不谢我救你性命,而是谢我让夏醉生逃开?”

    思酒淡淡道:“是啊。我若是杀了醉儿,那比死了还要让我难受。愿醒皇,你其实对我们很好,又何必再掩饰?即使你曾经骗了我们,你也从不曾忍心真的下手杀了我和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