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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酒缓缓醒了过来,只听身旁哭声呜咽,一个楚楚可怜的声音在不断地呼唤着自己,想也知道是谁。思酒摸索着伸出手去,抚上醉生的脸庞,擦去她的眼泪。思酒刚想开口说话,只觉口中像是有一颗丸药似的东西,味道清凉微甜,想来应不是什么坏东西,便嚼了嚼咽了下去。
醉生见到思酒醒来,一颗心终于跳回肚里,她抽抽噎噎地道:“思酒哥哥,你如何了?”
思酒听醉生话中极是关切,又想起昏迷中自己做的梦,想来应是醉生一直在叫着自己名字,心中又爱又怜,又伤又痛,微一运内力,只觉体内空空荡荡,飘飘渺渺,并无一丝留存,知道这一战自己破釜沉舟,已耗尽了所有内力,不由垂下手,黯然道:“这一战,是我输了。”
醉生道:“思酒哥哥,薄愿醒说你七日内不可使用武功,服下我的碧落丹养护心脉后,还要每日调养气息一个时辰,方可无性命之忧。”
薄愿醒冷冷道:“你我拼死一搏,最后以内力相拼,你被我震伤奇经八脉,我虽然也内伤吐血,但你知道,我这口血既然吐了出来,内力流转自然是没有什么阻滞的。最多不过气息不稳,调养一段时日即可。你呢?此刻你还能站起来么?”
薄愿醒停顿了一会儿,见思酒全身颤抖,握手成拳,却是站不起身来,不由大笑道:“哈哈!花思酒,你不是一向自诩谦谦君子,怎么却倒在美人怀里站不起身来?我看你还和我争什么水晶宫,不如快快离开无愿村,让你那有权有势的公主母亲为你找几个千娇百媚的美人服侍你罢。我说,夏醉生,跟着这样的人儿有什么劲儿,你不如跟着我吧,我让你和我一起住在这水晶宫中,如何?”
醉生觉得怀中思酒的身子抖得越发厉害,知道他已气到极点,不由伸出自己一双纤纤玉手,轻轻握了握思酒的手,又输了些内力到思酒体内,只觉输进去的内力虽然还是飘飘荡荡无着力处,倒也不像前番那样艰涩难行,知薄愿醒所言不虚,只要七日内不使用武功,思酒便无性命之忧,于是放下心来,轻轻将思酒放下,让他靠在一根水晶柱下。
醉生站起身来,双手一闪,只见她的手上分别抓满了金银两色针,醉生神色冷冷地道:“我不必跟着谁。我就是我,我只跟着我自己的心。何况,你根本三观不正!让我告诉你,薄愿醒,一个战士,拼尽全力地战斗过,便是光荣。羞辱一个战败的战士,那也不算是什么本事。薄愿醒,你别得意,虽然你刚刚被思酒哥哥打得吐血,内力所剩无几,我此刻和你决斗是占你便宜。但我也不占你的便宜,我们都不许用内力,便凭招式决一生死,如何?”
醉生不说决一胜败,而说决一生死,那是做好了觉悟,输了便唯有一死的觉悟!醉生一生痴迷裁衣,连她的两大最强暗器春风度玉针和冬雪融融针也是因为经常穿针走线而练成的,她性格懒散,虽然师从名师,但甚少练习内功心法,所以内力平平,倒是对师父的一些轻灵飘逸,招式好看的武功颇感兴趣,所以学了不少华丽精妙的招式,她只觉得使来如落英缤纷,春雨酥地,图个好看而已,没想到后来进入无愿村中,竟屡屡仰仗其脱险。
若双方可用内力,薄愿醒又不曾受伤,醉生武功平平,自然不是薄愿醒的对手;就是薄愿醒受了内伤,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醉生也未必能赢薄愿醒;醉生提出不许用内力,只拼招式,表面上看似乎确实是公平决战,但醉生已经是在用自己最擅长的方面在跟薄愿醒决斗了!至于是不是薄愿醒最不擅长的方面,醉生已经无法顾及,因为薄愿醒至今为止,好像就没有表现出他不擅长的方面!
薄愿醒攻于谋略,醉生这点心思,他如何会不懂?他并没跟醉生讨价还价,淡淡道:“那么,就如你所言。”
“好!”醉生一声娇叱,身子一个后仰,双手翻转,只听“嗖嗖”两声,醉生双手分别从一个绝难料到、也绝难出手的角度射出金、银二针,薄愿醒微微移步,身子一个后仰,腰部几乎与地面持平,那银针高高掠过,金针却擦着他的鼻尖而过,“叮”地一声插进水晶墙上,余劲未衰,兀自颤动未停,醉生的下一波攻势已经袭来,只见她步履翩翩,身子轻盈而舞,进趋间衣袖飘飘,一双纤手忽现忽隐,如一只蝴蝶翩翩而舞,又如一幅颇有意境的山水画在徐徐着墨,轻盈灵动,雅致如兰,飘逸似仙,观之令人眼花缭乱,如坠云中,享受不已。
只是如此动人的舞蹈,也要看有没有命欣赏!醉浮生动间杀机暗藏,她每一抬臂,每一转首间,一定有一枚金银双色针射出,且射出方位或从耳畔,或从脚底,角度刁钻古怪,神鬼莫测,令人绝难防备!这一舞,实是致命一舞!
薄愿醒微微移步,躲过了醉生的第一次出手,看似轻描淡写,但唯有薄愿醒知道,他刚刚踏出的步法,名唤“罗袜生尘”,乃是曹子建一心倾慕自己的皇帝哥哥曹丕的皇后甄宓却无法接近,为了排遣忧思而创出的步法,每则移步,步伐虽微,却一定恰到好处,仪态万方,每步踏下,一定恰好是敌人空隙的位置,令人明明知道也难以预防,实是当世精微奥妙的一流步法,进可辅攻,退可助守,醉生一针便逼他使出自己的真才实学,看来她敢提出凭招式决胜,确是有几分能力的!
薄愿醒刚刚躲过醉生的第一针,还未站稳身形,醉生翩然一跃,衣袖遮面,腰部轻摆,已从她腰间射出一枚银针来!
薄愿醒耳闻得破空之声,此刻自己正在站起身来,只见一道银光射来,那银针射来的角度却十分刁钻,射的不是自己此刻所在的位置,而是自己站起身来后眼睛的位置!待自己站直了身体,就不免被银针穿眼,直插入脑了!而且还是自己主动送上门的!而自己此刻正在站起身来,其势已无法转圜,这一针绝难躲避!原来对敌之中,武功自然重要,但这份料敌机先的能力才是制胜的不二法门!眼看银光一闪,薄愿醒就要落个银针穿脑的惨剧!
银针已射到了薄愿醒的眼睛前,几乎已触到了薄愿醒长长的睫毛,却永远地停在了那里!
只见银针尾部,被两根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夹住了。那正是薄愿醒的手指。原来,千钧一发之际,好个薄愿醒,知道自己绝难躲避,他艺高人胆大,以迅若流星的手法使出一招“流火之指”,端的是快、狠、准,紧紧夹住了细如牛毛的银针,银针其势甚猛,被夹住了之后又向前滑了一分,堪堪停在薄愿醒眼珠之前。饶是薄愿醒身经百战,历险无数,也不由叫一声“好险”!
醉生见二击不中,身形更无停滞,如夏夜凉扇般团团而舞,双手毫不停歇,只听“嗖嗖”之声不绝于耳,金银双色针带着致命的危险配合着曼妙的舞步间不容发地射出,观之令人目眩神迷,神为之倒,醉生踏出的每一个舞步,如同织就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薄愿醒笼罩其间!
醉生实在已经发挥出了她百分之二百的实力,但那有如恶魔般深不见底实力的薄愿醒能被这温柔又致命的陷阱困住么?薄愿醒依然不疾不徐地踏着那精妙又神秘的步法,他的身子或腾空,或旋转,或贴地,每一转圜,必定惊险万分地躲开一枚金银针,旁人看来只觉惊险万分,那针几乎每次都擦着薄愿醒的皮肤掠过,但薄愿醒拿捏得极准,就差一分那针就会射中他,但他就是能控制住那一分!醉生一舞即将结束,她满手的金银双色针也几乎消耗殆尽,眼看薄愿醒八面玲珑,分毫未伤,她心中不禁焦急万分,自己已拿出了压箱底的本事,此舞一罢自己再无获胜机会,思酒心高气傲,如何能接受败走水晶宫?
醉生一咬牙,手上一挥,光芒一闪,那针竟向自己腿上激射而去!薄愿醒不解何意,只见醉生使出一招“花开不败”,双腿连环,向上蹬去,那针何等细小,醉生竟能把握好力度和方向,只听“嗒”的一声轻响,醉生竟踢中了那针,并将针向薄愿醒踢来!那针带着醉生这一踢之势,风声呜然,锋芒毕露地向薄愿醒射来!一踢既中,醉生回旋落地,双手收回身前,这惊心动魄、灵光迸现的一舞,就此终结!
这一舞于起承转合间暗含杀机,辅佐着醉生的两大必杀暗器,是醉生上一次被白衣人压制、毫无还手之力后潜心修炼,创出的暗器之舞,名为“浮生醉”,这还是醉生第一次将它用于实战之中!一个人,如果想要自己的某种招式称霸江湖,那么他这一招就不该常用。常用,这招式便不再新奇;见过的人多了,便容易被人研究出它的破绽。
如今且说回战斗。醉生这一踢事出突然,绝难预料,薄愿醒躲之不及,只见他右手探出,食指和中指微张,正是他上次仰仗其躲过一劫的“流火之指“!
“流火之指”快如闪电,准若神箭,一指既出,醉生的银针声势再急,角度再出人意料,也被薄愿醒牢牢钳在两根手指之中!
薄愿醒接住醉生的银针,眼看醉生双脚落地,手上再无一根金银双色针剩余,知道她底牌已尽,嘴角不由露出一抹微笑。思酒听得醉生落地,薄愿醒那边仍是悄无声息,已猜到结果,心知大势已去,然而自己此刻纵然想将醉生护在怀中也做不到,心中不由又苦又涩。不想自己一生恃才傲物,从未将任何人放在心上,进入无愿村后,方知强中更有强中手,自己竟连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不禁悲愤不已!
然而薄愿醒嘴角那丝微笑还没成型就渐渐凝固,如二月的寒霜撕裂大地,他的表情从惊愕,不敢置信转为了痛苦,他清秀的五官扭曲在一起,只见除了他白皙纤长的手指间夹着的一枚银针,他的手背上也赫然插着一枚闪耀的金针!
薄愿醒愤怒地看向罪魁祸首,醉生却笑意盈盈,居高临下般向他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