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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言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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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茶肆中的客人方松了一口气,恢复了方才的热闹来。

    那小二哥方从后边出来,手里没有端着酒,却端着一壶千目青顶,和一碟芙蓉玉面酥,放到紫衣公子的桌上,吆喝道:“客官慢用咧——”

    那碧衫公子噗嗤一笑。

    小二哥见那碧衫公子笑他,挠挠头道:“客官取笑我咧——”

    碧衫公子正色道:“没得取笑。我只是觉得你憨憨的,满可爱的。”

    那小二哥惊恐地捂住了胸:“俺——俺喜欢的是女子!俺可不搞那时髦的!”

    碧衫公子闻言,气得涨红了脸:“谁——看上你了?休要胡说——”

    小二哥闻言,方才安心地放下了手,道:“二位公子这么爱吃甜点,却让我想起了本朝最有名的一位名门小姐。”

    “哦?是谁呀?”那位穿紫衣的公子一直未曾开口,此刻却忽然出声询问,声音却与他的做派截然不符,颇有几分天真稚嫩。

    “就是国子监祭酒夏寒夏老爷的掌上明珠,夏醉生小姐啦!听说这夏小姐挚爱甜食,就是喝杯水也定要舀足三勺蜂蜜呢!”

    “这小姐名气可大着呢!她有个绰号:‘朽木美人’。听说她长得可漂亮啦,有一年冬天的时候,她忽然站在庭院里嚎啕大哭,别人怎么问她都不说,哭累了方抽抽噎噎地道:‘花全谢啦!’谁知就在这时,她的庭院之中,忽然郁郁葱葱,百花疯长,刹那间百花齐放,开满庭院,众人大异,纷纷说是她的美貌打动了花神,才令百花违令盛放。”

    “那确是真的。”碧衫公子轻轻道。

    “但令人没想到的是这小姐的笨拙却和她的美貌一般程度,”小二哥接着道,“从小到大,功课那是一塌糊涂,唯有针线还算过得去;但是姑娘家家的,却爱钻研一些稀奇古怪的暗器,任夏老爷请遍天下名师,琴棋书画,是样样不通,一手字写得跟泥鳅滚的一样,不知道气歪了多少先生的鼻子,最后一个被她气走的先生道:‘朽木不可雕也。’因此得了这个绰号。这小姐两年前更是闯下一件天大的祸事来,从此便失踪了。”

    碧衫公子听了这话,立刻怒容满面,眼看就要发作,却忽听一个声音插进来道:“道听途说,也是信得的么?可惜良才美质,被世人认作烧火之薪。”

    那紫衣公子听闻此言,杯中的茶忽然拿不稳泼了出来,他似乎感觉不到烫,只是定定向发声之人看去,只见那人坐在角落,穿着一身玉白如意云纹锦衫,约莫二十岁左右,相貌俊雅,风姿脱俗,颇有“翩翩浊世我独醒”之意,只是他一双眼睛略略与气质有些不符,显出几分淡漠来。他旁边跟着一个穿着黑衣的清秀小厮,观其气度,严谨雅致,一望可知出自大家。

    “公子此言虽微,若那小姐知道却一定好生感激。”紫衣公子低声道。

    “一句话而已,有什么要紧?”白衣公子微微一笑,“相逢即是有缘。不知在下可否与二位共饮一杯?”

    “荣幸之至。”紫衣公子欣然道,“小二哥,相烦再添两双碗筷,几盘好菜!”那白衣公子在黑衣小厮的搀扶下在他们对面坐下。

    待小二哥摆好菜肴,紫衣公子道:“不说这位‘朽木美人’了。小二哥,这茶肆往前可是通往‘无愿村’么?”

    “客官这可是问对人了。那‘无愿村’正在小人的故乡附近。那村子偏僻曲折,没有人指路可不容易找到。近来少说也有千人打听它的位置,可真正能到了那里的,可为数不多啊。”

    “小二哥,你把路指与我们,少不得你好处。”碧衫公子道。

    小二哥闻言憨憨一笑,详细描述了一番无愿村的位置后,道:“客官此去无愿村一定要多加小心。这几日去往无愿村的路上群雄毕至,龙争虎斗,二位公子如此文雅,怕是可能吃亏啊。”

    紫衣公子微微一笑,正要答言,那白衣公子已开了口:“在下也正要到那无愿村去。不如和二位结伴同行,在下武功虽低微,但护佑二位想来还是够的。”

    “那便有劳公子了。”紫衣公子微笑道,“小弟姓夏,单名一个离字,别离的离。另一位是小弟的表弟,夏别。”叫夏别的碧衫公子含笑点头示意。

    “在下花思酒。”白衣公子亦报上名来。

    “如此,小弟便要唤声花大哥了。”夏离笑道,“小弟年幼,如有不当之处,还望兄长多多包涵。”

    “贤弟说哪里话?似贤弟这般人中龙凤,花某得以相交才是三生有幸。”花思酒道。

    “大哥方才为何说那小姐是良才美质?小弟每每听说那小姐所闯下的祸事,被世人传为笑柄,却从未听过似大哥这般言语。”夏离道。

    “很久以前,我曾见过那小姐织就的衣衫,辉煌灿烂,可夺造化之工。据我想来,一物一品,生来便带着主人的神采,那衣衫的人定是光明磊落,才华横溢之人。”

    夏离闻言,定定地看了花思酒好久,方低声道:“生平得一知己足矣。”

    “贤弟说笑了。不知贤弟此去无愿村,可也是为了无愿村那一百年一见的异宝‘无愿草’么?”花思酒道。

    “不瞒大哥,小弟正是慕名而来。”

    “那无愿草究竟是什么样的宝贝?竟引得各路英雄纷纷而至?”坐在旁边位子的胡须客一人独酌无聊,夏离他们声音又不小,早被他们的谈话吸引,此刻忽然出声问道。

    夏离看了一眼这胡须客,只见他面目黝黑,打扮朴素,显是附近乡绅的门客,只会一些三脚猫的功夫,倒也不以为意,道:“传说极西之地,有一村庄,叫做无愿村。这无愿村却有一样奇处:村内不长一草,不生一叶,却开满诸般异花,姹紫嫣红,如云蒸霞蔚,且四季不败,寒冬腊月,仍是花团锦簇。每隔百年,无草无叶的无愿村都会降生一样异宝,名为‘无愿草”,传说,无愿草美丽非凡,为群芳之冠,但这都不是它能被称为异宝的理由。它之所以价值连城,是因为它可以实现找到它的人任何一个愿望。”

    “那真是珍贵已极了!为什么又叫做无愿草?叫许愿草才更贴切吧?”那胡须客又问道。

    “这就是无愿草的古怪之处了。传闻只有没有愿望的人,才能找到真正的无愿草。”夏离答道。

    “这岂不是自相矛盾么?别说世人都有愿望,就是没有愿望的人,还要无愿草何用?”那胡须客又道。

    “这就是江湖上十大谜题之一的‘无愿草之谜’了。”夏离含笑道。

    那胡须客欲待再问,茶肆中忽然匆匆走进一个矮小客人,那矮客人环顾一圈,急急走到胡须客面前,劈手揪住他的胡子,斥道:“大胡子,你还在这闲逛!你老婆快要生了,还不快跟我回去!”

    那胡须客一听,满脸胡须遮着,也看不清他的脸色,只见他大步流星,急急跟着那矮个,一直去了。

    众人见他去了,倒也不以为意,花思酒接着道:“来此追寻无愿草之人,均是有平生未遂之愿的人。似贤弟这般风骨,不知还有什么愿望难以达成?”

    “小弟此来,是为了小弟的一个夙愿:小弟想要一只北国雪域的‘冰丝天蚕’。”夏离道。

    “哦?听闻冰丝天蚕是古籍中记载的神物,生长在北国雪域,至今未有人见过。传说冰丝天蚕以冰为食,吐丝时体作透明,可观丝成过程,吐出的丝坚韧不断,水火不侵,触之却柔软温润,以之作衣,轻盈华美,刀枪不入,乃是制衣者梦寐以求的‘天之材’。难道贤弟竟爱制衣么?”花思酒道。

    “大哥真是敏锐。小弟曾有幸听过《霓裳羽衣曲》,歌可裂石,对大唐盛世心生向往,被乐曲所感,立志作出‘霓裳羽衣’,以报令小弟得闻仙乐之人。”夏离道。

    “《霓裳羽衣曲》是唐玄宗所做,是大唐歌舞的最高峰,可惜安史之乱后玄宗心伤贵妃之逝,曲在人亡,遂毁之;南宋李后主和大周后费了若般心力,终将大部分乐曲补齐,可惜李后主虽然惊才绝艳,却没有治国的韬略,亡国城破之际下令焚毁曲谱,《霓裳羽衣曲》就此失传于世。贤弟竟有机遇得闻此失传仙乐,亦是十分有幸了。”花思酒道。

    “大哥真是博闻强记,小弟佩服。小弟亦好奇,还有何等样事是大哥做不到的?要去寻那无愿草?”夏离道。

    “我也有一样追寻不到的东西。”花思酒有些黯然地道。

    “大哥聪明智慧,将来一定能找到的!”

    “贤弟说笑了。如此,我们便启程吧。”

    夏离答应一声,丢给小二几点碎银,小二哥喜得眉开眼笑,目送着夏离、夏别出去了。夏离出去后,便摘下了斗笠。花思酒亦缓缓站起,在黑衣小仆的搀扶下走出茶肆,一声呼啸,一匹火红色的骏马踏蹄而来,对花思酒挨挨擦擦,甚是亲热。

    那马全身如火,并无一丝杂色,只有额间一点白月光,皮毛华亮,意态昂扬,真是一匹千金难求的骏马!夏离二人之马虽也神骏,在此马身边,却也相形见绌了。

    夏离不禁艳羡道:“大哥此马真是美丽。”

    “此马名叫胭脂兽,乃是西域之国进贡,贤弟喜欢,本应就此赠与贤弟,只是此马桀骜不驯,恐伤了贤弟。待日后贤弟与此马熟稔,当可奉送。”花思酒微笑道,心想夏弟果然小孩心性,不夸此马神骏,却夸其外表。

    “君子不夺人所爱。这点道理,小弟还是懂的。”夏离道。

    花思酒微笑不语,当下四人按照小二哥所指之路,七拐八绕,翻上了一座山头,但见四周风景如画,姹紫嫣红开遍,凉风习习,真令人心旷神怡。忽然转过小路,一座匹练也似的吊桥横现眼前,往下一望,云雾缭绕,不知深浅。对面也隐匿在云雾中,愈发令人想要一窥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