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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末,阿原已经安安静静的在云阁下侯着了。
这是顾氏专请墨家弟子所铸的机关,连接山上与山下,只需走入小屋内,静等片刻,便能在三十息之内自由来回于内城与外城。
只是顾氏等级森严,除了顾氏宗亲以外,其余表亲都只能住于外城,所以云阁附近行人极少。
若有人来往,那便一定是顾氏宗族的人,那便是大人物了。
阿原一身黑白常服,惊鲵戟并未随身,安安静静的站在紧闭的云阁门口。
这里深处君山腹地,周围嵌有明亮的夜明珠,也有不少烛光灯笼点缀,照着这高山腹地宛如白昼。
阿原的目光不时的往远处一瞟,神色间带着些许疑惑。
目光所及之处,三三两两的人群里,是一位白衣女子。
大约二八年华,面貌出众气质过人,她老气秋横的背着双手,清澈见底的双眼正不时的打量着这不断上去又下来的云阁。
阿原看的真切,女子眸子里闪烁的不是好奇与惊异,而是颇感兴趣。
阿原再三确定不认识这人后,才准备慢慢踱步上前请她离开——虽然在他看来这少女不见得能硬闯进内城。
只是让他惊讶的是,没等他抬脚,那女子便是已经缓缓的朝他走了过来,高挑的身子仅比他矮上半指的距离。
她的身上并无多少饰品,最贵的恐怕也就她腰下的那枚玉佩了,然而她身上透着的那股尊贵的气质却宛如与生俱来一般。
“从这里能上山?”她伸出右手指了指一旁的云阁。
她说话很有特点,干净利落,绝不在字眼上多留半刻。
阿原看着离得颇近的素净脸庞,微微有些失神,这般出众的人物他却是第一次见。自家公子虽然出众,却仍有一丝稚气,比之眼前这位尚差半筹。
“姑娘何人?哪里人氏?上山所为何事?”阿原没有接过少女的话,而是一板一眼的问道。
“也就是说,此处可以上山?”少女眉眼微动,答非所问。
“能带我去见见你们家主么?”少女目光灼灼的看着阿原。
虽是询问,阿原却能仿佛能感觉到话语下的那丝不可拒绝之意,再者那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么?哪有你这么直白的?
阿原愣了好半晌才憋出一句“不能。”
“这般……”
少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却没在强求。
她没再理阿原,而是转过了身子,走到了一间大门紧闭的云阁前。
看那样子怕是贼心不死,阿原立马踏步而出,朝着少女边走边说道:
“姑娘来路不明,又专程为顾氏而来。”
“可否把过所给我看看?否则今天怕是出不了这个门了。”
淡淡的声音缓缓响起,阿原眉眼微动,周遭守卫立即散开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过所,大约就是与路引一般的东西。
少女没有说话,神色不变,似是未曾将这般场面放在眼里,或许应该是,视若无物。
恰好,此时少女身前的那间云阁缓缓落下,大门一开,露出了一间空荡无人的小屋。
少女眼睛微亮,朝着那间屋子直直的走了过去。
“此地乃顾氏重地,我劝诫姑娘止步,否则后果难料!”
阿原身影闪动,下一瞬人影已经是冷冰冰的站在少女身前,神色冷漠的看着眼前不断走近的少女。
那女子竟是不闪不避,甚至连眼神都未曾有变化,只是伸出一只白皙右手轻轻的朝着阿原一指。
伸出的食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脉络清晰,其上明明毫无内力涌动,却是让阿原如临大敌。
只是霎时间,阿原内力涌动,体表仿佛有海浪起伏,浑厚的内力牢牢的将他护住,右手气劲涌动,下一瞬,便是携着恐怖的威势一拳轰出。
让所有人都惊讶的是,没有花哨的碰撞,少女的指头轻而易举的破开了阿原那一拳的护体内力,余波仿佛都是被指头尽数吞噬了一般,没有溢出一丝一毫。
阿原的眼眸逐渐睁大,眼睁睁的看着那只白皙细长的指头正无限的在眼前扩大。
千钧一发之际,隔壁的云阁有声音传出,那女子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一般,脸上喜色一闪而逝。
她将食指缓缓放下,似乎是在为自己解释一般喃喃自语:“倒是不能一来就结仇吧……”
生死危机骤然消散,阿原不由得深深的呼吸了几口气,他睁大双眼看着眼前这位放了他一命的女子。
“你究竟——”
话还没说完,旁边便有云阁大门打开的声音缓缓传出,“吱呀”的一声,两道人影一步踏了出来。
当先的是一位少年,十七八岁,身材峻拔背脊挺直,黑发由一根玉簪轻轻挽起垂在脑后,露出了一张如画的眉眼。
他穿着一身黑色长袍,腰间悬玉,脚步生风大袖飘飘,气质超凡宛如谪仙。
身后则是一位穿着一身水绿长裙的清秀侍女,亦步亦趋的跟在少年身后,极是可爱。
“公子。”阿原一行人顿时微微躬身,齐齐一礼。
那白衣少女先是目光坦然,只是当目光触及到那枚玉佩时,脸色才微微一变,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她右手微微垂下一拂,那垂在腰间的玉佩顿时不见了踪影。
这般景象,竟是无人瞧见。
“怎么回事?”顾恒一步踏出,只见一群守卫围着一位少女,怎么看都觉得是守卫们意图不轨。
“公子,这位姑娘想要拜见家主,可她又没有拜帖,问她要过所,她也拿不出来。”阿原上前快速叙述着。
顾恒把目光投向女子。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女子的身影极为熟悉,就好像是本该见过的一样。
他正准备开口,却未曾想那女子却是缓缓的向他走了过来。
阿原顿时如临大敌,右手拦在顾恒身前,目光紧紧的盯着眼前的女子。
“你叫什么名字?”那女子在他身前停住,清澈的眸子里透着股好奇之意。
顾恒摇摇头,“问别人名字前总得先报上自己的名号。”
那女子微微思索,好一会儿才带着一丝确定的神色道:“叫我玄子就行。”
阿原一愣。
“你要见我……家主?”顾恒又问道。
“不。”玄子摇摇头,让得阿原脸色僵硬的一塌糊涂。
“我要见的人已经见到了。”玄子脸上少有的带着笑意,那般颜色竟是让得顾恒看的微微有些目眩。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女子又语出惊人。
“我有些话想跟你说说。”
大半夜一位貌美女子找上门说要和你谈谈?
只是不知怎的,凭着那道熟悉的感觉,顾恒竟是没有推脱,他右手往前一招,“边走边说。”
一位弱女子能对他干的了什么?
玄子点点头,转过身朝外走去。
“公子。”阿原一把拉住顾恒,脸色严肃,“我在她手上走不过一招!”
一旁的阿楠一听这话,顿时眼睛一睁,“公子,她这么危险要不就不去了?”
顾恒撇了一眼正站在远处等着他的少女,摇摇头道,“既然阿原都拦不住她,我去与不去便没有意义了,既然没有当场下手,应该就不会对我不利,放心吧。”
不仅如此,他也想弄清楚那股熟悉之意到底出在哪里。
在他看来,即便撕破脸皮,在这偌大的君山城,那女子当真还能逃的出去?
纵使武道大宗师也得在此乖乖盘着。
顾恒拍了拍两人肩膀,示意二人安心,随后便朝着少女的方向缓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