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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前走了几百步,天上忽又下起雪来。仙哥侧头问道:“秦嬷嬷,怎么不打伞呢?”
秦嬷嬷是知府大人的府邸里头一个难缠的老婆子,在府里干事多少年了,当日还是奶过知府大人的,且兼孩子们都大了,全在这府中身居要职,如今早已把自己看得比主子还大。
在这府里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年轻时虽然谨小慎微,但上了年纪后,却一日日的狂妄起来,不把这些年轻的姑娘们当一回事儿。
何况这个秦嬷嬷心里一向又想着,仙哥的亲娘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青楼妓女,生的孩子自然也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于是竟当做没有听见一般,在仙哥旁边慢慢的走着。
另有的几个老嬷嬷见秦嬷嬷如此模样,愈发有样学样,也都不去理睬仙哥。
其实有些人老了后,是会嫉妒年轻姑娘的。
“秦、嬷、嬷!”仙哥特大声的喊出这三个字。装听不见是吗,那就非喊到你装不下去为止。
“四姑娘,你叫什么叫?”秦嬷嬷非常不开心,耳朵都快被仙哥给震聋了。
“下、雪、了!打、伞、吧!”仙哥偏又特意去凑近秦嬷嬷的耳朵边,故意不好好说话。
“哎呦,我的老天爷!四姑娘你想吓死我这可怜的老人家嘛?”秦嬷嬷一边捂着心口,一边回头给后面的老婆子们使眼色,让赶紧打伞。那些老婆子们都会意了,连忙如尊圣旨,将手中的油纸伞即刻撑开。她们从年轻的时候起就一直被秦嬷嬷压在下面,现在老了,自己的孩子们又被秦嬷嬷的孩子给压在下面,似乎都已经打心眼里便觉得秦嬷嬷才是她们真正的主子了。
仙哥怎能不晓得这些事呢?她从出生就在府里,平日里从不惹事,被别人欺负了也就欺负了,都懒得还手的。冷眼看着全府的势利眼们如何在府中嚣张,如何逾越规矩,她都在心里默默的记住了这些人行事的样子,只待自己有朝一日得以出嫁,那把家立户时好引以为戒。
达到自己的目的即可,仙哥才不在乎这些下等人的眼光和口舌!
秦嬷嬷仍在一旁唠唠叨叨,说个不停。一会子说起自己当年是如何扶养知府大人的,一会子又说起自己的总管儿子,没完没了,像一壶煮沸的开水咕嘟嘟冒泡不休。
仙哥则时而点头,时而微笑,装出附和的乖巧样。终于,看见宴席上的灯火了。夜已经深了,吵闹的人们把寒风都吵闹得一般睡不着,所以呼呼狂刮,侵肌刺骨。
仙哥款款的走得近些了,目光落在白捉里身上,却看见白捉里和司徒起起在那里相笑而酌。她不禁想,自己得快些出手了,她这辈子都不要错过这个男人。
云行归且自无聊得紧,忽一扭头看见了仙哥,但毫不在意,仍旧当没看见似的转过头来。
他举起酒杯,一口饮尽,方起身对知府大人说道:“本王冷得很,先行告退了。”又连喝了三杯,对白捉里抱拳道,“以酒为礼,本王祝李公子生日快乐。”浅浅的梨窝在他唇边浮现。
知府大人苦留不住。
云行归又不要大家送出府,知府大人便只能领了众宾客们都起身行礼道:“王爷好走。”云行归受了他们的礼,拔腿便要和身边的一个侍从离开:“盒子,走了!”盒子撑开一把雕着条龙的伞,为云行归挡雪。
知府大人命几个机灵的小厮在前面好好的提着灯笼照路。
云行归刚走得几步,忽然转过身来,问司徒起起道:“司徒勾或,你介意本王去找你的前丫头——晚晚吗?”此番本就是为找晚晚玩耍而来,晚晚既然不在,云行归便觉得没什么兴致,还不如回去睡觉了。
“晚晚已是自由身,与臣毫无瓜葛,王爷想去就去吧。她家在——”司徒起起说道,“张家湾。”
“好,本王明日便去!”云行归随盒子去了。
众宾客见王爷走了,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下子大家才能乐得自由自在嘛。先皇还尸骨未寒,王爷在这儿,他们总是拘束的。
这时仙哥已经走了过来,身子是摇摇摆摆姿态万千的,但那脸上的表情却又如此纯洁无暇。众宾客只一见到她,立刻就像丢魂失魄的了。
司徒起起见状,不免起了呆意,暗道:男人啊,都是色鬼投胎!
“你在想什么?”白捉里见她表情有异,轻轻笑问。
“你怎么又在看我?”司徒起起反问白捉里道,“那里有绝世的美人,你怎么就不看一下?”
“有你好看么?”白捉里轻轻的弯下腰,在她耳边缓缓说来。
“呸,色狼!”司徒起起本以为白捉里是个正人君子呢,没想到只是因为他觉得她才是最好看的。话倒也不假,但她现在乃是男儿装扮,所以已经不是美人了。
如果白先生没见过她的女儿模样,这会子会不会也随着大家一起紧紧的盯着仙哥呢?
白先生虽然是修道之人,但也是个男人哪!
而司徒起起在人世间待了快七十二年了,就从来没有见过不好色的男人,从来没有见过对自己的妻子忠贞不渝的男人。那些一辈子只娶了一个女人的,大都是因为贫穷和相貌丑陋,不得不这样罢了。
更差的男人是娶不到妻子的。
更好的男人却都是三妻四妾的。
在云国,只有司徒老将军这一个男人终生都情系他的妻子,从未纳妾,从未嫖娼。
“仙哥见过爹爹,见过两位公子,见过……”仙哥一一的朝在场之人行礼毕。知府大人让仙哥仍来他旁边坐下了。
又叫仙哥点戏,仙哥因让白捉里点,知府大人说道:“大家都点过了,你也来点几出才好。”
仙哥自己思量,瞧着白捉里气质不俗,想来他是不喜太过热闹的,于是便只将那些词句儿好而且还安静些的点了两三出。
戏起,宴席继续热闹起来。
酒过几巡,仙哥倒是隔着白捉里来与司徒起起攀话,两人说了半日。
知府大人见到如此景象,自然开心喜欢,巴不得给他们留一些空间。于是想拉白捉里的手到另外一桌上坐下吃菜。奈何白捉里有些癖性,他嫌知府大人的手脏,当下只毫不留情的一甩,便将知府大人的手甩开了。
知府大人面露尴尬,幸得这时来了一位好友将知府大人拉去喝酒了。
眼下白捉里处在两个姑娘之间,光听她们说话,也不搭一句。
没多久,忽然仙哥问他道:“李公子,你姓什么?”
白捉里微微一皱眉,看了看司徒起起。
“中午的时候,她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司徒起起心里有些不好意思了,觉得自己似乎有点败事。
“对呀,我与司徒小姐一见如故,”仙哥的面上仍是一副纯洁无暇之态,“所以司徒小姐才会主动把她的身份告知于我。但是我一问起你,司徒小姐就马上闭口不谈了。”
司徒起起听仙哥这一篇话真是听得发笑——小小人儿哪来这么多的心眼?
奈何呀。
奈何呀。
白先生可不是个普通人,他竟然是一个活了两百多年的男人了,你没想到吧?仙哥真是又失策了。白先生前面都经过九个女人了,有啥场景没见过?
于是司徒起起都不带解释的,只是忍不住笑起来。仙哥见她笑得奇怪,心中很是不解。
两人只听白捉里淡淡的说道:“哦。我的起儿真是太单纯了,与谁一见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