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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宅的厨房，灶上的汤锅已经炖了三小时了，厨房被白豆猪脚汤的香腻充斥。
丁薇有条不紊，关火撒上葱花，盛了两盅出来。
“妈，小贝，喝点热汤。”
客厅，于贝正陪丁老太看连续剧。
于贝靠在沙发上，越发大起来的肚子让他有些坐立不安。
“小贝，你可得多喝点儿。”
“医生说你营养跟不上。”
昨天，于贝才在丁薇和丁老太的陪同下去做了孕检。
“嗯。”
于贝笑着往嘴里送了一勺。
一盅汤喝完，帮佣收拾干净残局，于贝有些心神不宁的又掏出手机看了眼。
没有顾尺的消息，一条短信也没有...
于贝也没主动给顾尺发消息，怕顾尺在忙，只能一次次掏出手机看。
他以为只是细小隐蔽的动作，丁薇却全都看着眼里，只是没说什么罢了。
又在客厅待了会，于贝说困了，先一步回到房间。
顾尺原本熨烫齐整的西装，已经被他弄得起褶皱了。
西装被凑近鼻尖，嗅着上面残存不多的气息，于贝心里发空。
好想知道顾尺在干嘛。
在床上翻了个身后，于贝灵机一动给顾方雅发了条消息。
“小姑，在吗？”
于贝几乎不怎么给顾方雅发消息，看着消息弹出心下还有些忐忑。
“在啊小贝，你最近怎么样？”
顾方雅回复得倒是快。
“小姑我很好，不用担心。”
“小姑，我想问问先生现在在忙吗？”
于贝咬住下唇，死死盯着聊天界面等着顾方雅的回复。
顾方雅突然发现顾尺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一早给她打了招呼，让她别告诉于贝顾宅最近发生的事。
“小尺最近是挺忙的。”
看到顾方雅如是回复，于贝忐忑的一颗心，渐渐放松下来。
其实他很担心顾尺这次回去坦白顾家那边会为难他。
“等小尺忙完，我让他给你回消息。”
“谢谢小姑。”于贝抿嘴笑，有些欣慰。
结束和于贝的聊天，顾方雅拿过抽屉里装有于贝孕检报告单的文件袋出了房间，直径朝主卧走去。
主卧外，空旷寒冷的廊道，顾尺跪在冰冷地板上，腰身挺直，面色很有些难看。
顾方雅心疼的看了看他，随即推开主卧的门，内里开着小灯，有些昏暗。
“妈，我进来了。”
话音落，顾方雅迈步进去。
顾老太就坐在沙发上，手里还撰着捏着团的面巾。
“妈。”
顾方雅在顾老太旁侧坐下来，将于贝的孕检报告单送上前。
顾老太看了眼封面，却是没去接。
顾方雅听到顾老太深长无力的叹了口气。
“方雅...”
顾老太话腔里无奈又难以置信，“小尺...他真的喜欢男人？是真的吗？”
顾尺是顾老太看着长大的，她很难想象，原来顾尺的性取向如是。
“妈...其实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哪有那么重要，关键还得是小尺幸福不是吗？”
顾方雅握住顾老太冰凉的手，“大哥和大嫂，不就是例子。”
“您说小尺从小到大真的幸福过吗？”
顾方雅说完，也不经沉默了。
想到这儿，顾老太瞬时泪水夺眶而出。
“大哥和大嫂当年但凡爱对方多一点，对小尺更上心点，小尺现在也不至于和她生疏到这种地步。”
“您不是也不想小尺步大哥大嫂的后尘吗。”
“您要硬塞个女人给小尺，小尺下半辈子，估计也幸福不了...”
顾老太掩面，眼泪还是控制不住从指缝渗透出来。
当年，罗楚洁和顾父完全就是没有感情基础的商业联姻。
结婚前，罗楚洁就已经做好出国深造的打算了，但最后被一纸婚约拦住。
要说罗楚洁有多爱顾父，有多爱顾尺，顾家没人会相信。
她对顾父和顾尺的厌恶，应该更胜一筹吧，打乱了她原本所有规划好的人生。
罗楚洁一心追求自己的事业，不想被束缚在顾宅的一方之地，相夫教子。
这些顾老太都看在眼里。
所以当罗楚洁撇下顾尺，出国的时候顾老太并没有阻拦。
顾尺的童年几乎没有感受过完整家庭的爱，顾老太心疼他，又觉得心里愧疚。
“妈，小尺是真心喜欢于贝，您就成全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幸福吧。”
顾方雅也心疼得哽咽，“小尺的脾气您比谁都清楚。”
“犟起来的时候没人拗得过，就像大嫂说的，您就是把他打死，他也改不来口。”
顾尺今天的态度，确实很明确，顾老太就是再不愿意接受，也清楚于贝在顾尺心里的分量。
年迈的老人有些泣不成声，让顾尺幸福，这是她一直以来的心愿，所以她从不强求顾尺进行商业联姻，或者必须找个门当户对的姑娘，但是让她接受一个男人，这确实狠狠冲击到她了。
“小尺已经和于贝领证了，这事改变不了，再说于贝都怀上咱们顾家的骨肉了，难道您想让他拿掉，或者自己生下来？”
“不管怎么做，都是在伤害小尺，也是在伤害咱们顾家的名声。”
让于贝拿掉孩子，这个顾老太可从来没想过，这种作孽的事他们顾家做不了。
顾老太摆手，说不出话，低头看着顾方雅带来的孕检报告，这是她曾孙的命，她怎么能不心疼。
“妈，于贝的品行您不用担心。”
“当初他能豁出命救小尺，这还不够有说服力吗？”
顾方雅这样一说，顾老太确实念起于贝的好了。
其实她对于贝印象也是非常不错，觉得于贝是个又乖又懂礼貌的孩子。
“其实小尺和于贝的事，大嫂之前也是知道的。”
“您别激动，听我说完。”
顾方雅现在最担心顾老太气坏身体。
“大嫂当初就私下找过于贝，让他能为了顾尺的前途，主动离开。”
“于贝确实照做了。”
“但，是小尺自己把人抓回来的，直接就抓去民政局把结婚证办了。”
“您说，究竟是于贝离不开小尺，还是小尺离不开于贝啊？”
突然知晓其中的曲折，顾老太才真正意识到顾尺对于贝究竟执着到了什么程度。
“大嫂做妈的都释然了，您也成全小尺吧。”
主卧，又陷入良久的寂默，除了顾老太和顾方雅的哽咽，什么也听不到。
*
“小尺，快起来吧，祖母让你进去。”
顾方雅润湿着眼睛从主卧出来，忙扶已经跪了好几个小时的顾尺起身。
顾尺单手扶墙，手臂的肌肉牵动后背，伤口撕裂的感觉，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慢点，慢点！”
顾方雅小心翼翼扶稳顾尺，生怕碰到他的伤口。
“谢谢小姑...”
顾尺哑声，再怎么强势的人，也会有虚弱的时候。
听他道谢，顾方雅更加难受，明明已经忍住的眼泪，还是往下砸。
看顾尺踉踉跄跄的进来，顾老太打心底难受得不行。
但还是忍住没上去把人扶住。
顾尺走到顾老太跟前，又想跪，顾老太终究是摆手，打断了他的动作。
“祖母，对不起...”
伤害到一直以来关爱自己的人，顾尺有愧。
“坐下说...”
顾老太到底是心软的。
顾方雅忙扶人坐下。
“于贝现在在哪？”
顾老太开口问。
“小贝在京都，和他母亲在一起。”
顾尺手掌覆在冰冷刺痛的膝盖上。
说起于贝的妈，顾老太就难免想起萧敏说于贝是私生子的事，不可避免的担忧起丁薇的品行。
说实话，丁老太其实对私生子也没有多少偏见，毕竟这不是他们自己能够选择的，都是为人父母的问题。
“他母亲和于杰究竟怎么回事？”
不要有污点的人，这算是顾老太最后的底线了。
顾尺所知，知无不言。
丁薇何尝不是这件往事的受害者，于杰的一己私欲，几乎毁掉了她的一生，也险些毁掉于贝。
顾尺从自己和于贝的相识说起，一直到于贝在京都找到母亲。
顾老太也没打断顾尺，静静听着。
“祖母，小贝他不够完美，不管是身世还是性格，但他真的是很好的爱人。”
“他可以把自己所有最好的东西，都无条件送到我面前，也会无条件的相信我。”
“所以不管他是怎么样的，有多少缺点，我都很爱他...”
顾尺很有些动容，想起于贝以前为他做的那些事，好笑又心疼。
“祖母，我相信，您和他相处一段时间，也会喜欢上他的。”
“我真的很希望我的家人，能够真正的接纳他。”
顾尺看向顾老太的眼神，是那么诚恳。
顾老太深长的吸了口气，“罢了...”
既定的现实，改变不了的现实。
顾老太拿过搁置在一旁的孕检报告，递给顾尺。
“去接他回来吧...”
“但是小尺，我希望你日后不会为今天的决定后悔。”
“既然是你自己选择的幸福，那就要自己把握住。”
“好好经营。”
一直很坚韧的顾尺红了眼圈，“祖母，谢谢您。”
“谢谢您成全。”
顾老太哽咽着摇头，却再说不出话。
从顾老太房间出来，顾尺顾不上双腿和后背的疼痛，马上给于贝去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