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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元年闰七月廿七,铁锅下诏,由淮王帖木儿不花监国。留守帝都的还有庆童、扑赛因、丁敬可、郭允中,满川、张康伯等官员。
这道诏书在当天并不张榜公告,只发给十几个重要大臣知晓。方构特意抄录了一份,派人送给我。
而此时,徐达的进军速度开始放缓,除了先锋部队,主力只是在京城外围,清理一些小据点,距离京城尚有百里之外。
七月廿八,铁锅召开廷会,五品以上官员都参加。会上,铁锅正式宣布放弃元大都,移都上都。
哈剌章、黑厮等人大惊,苦苦哀求铁锅,力谏帝都不可弃。
宦者赵伯颜不花更是痛哭,大声疾呼,“这天下,是世祖打下来的百年祖业。陛下当以死守,奈何弃之!臣等愿率军民及诸怯薛军,出城拒战,愿陛下固守京城。”
铁锅叹息说道:“今日之事已不可为,岂能重蹈北宋徽、钦两帝之覆辙!”
殿中大臣分成两派。一派黯然无语。另一派则齐齐向铁锅跪下,恳求收回成命。
铁锅不肯,最后以身体不适为由,强行解散了会议。这场廷会不欢而散。
当天晚上,帝都的健德门突然大开。
铁锅、皇太子爱猷识理答腊以及奇皇后等后妃,一百多名大臣,在七万余怯薛军的护送下,浩浩荡荡地弃帝都而北上。
这支连绵不断的队伍,在两侧怯薛军士火把的点缀下,形成一条火龙,飞向夜幕的尽头。
我和菠萝站在健德门的城头上,一直远眺,直到这条火龙消失不见。
这一刻起,大元帝国在中原的统治,终于落下了帷幕。这一年,距离忽必烈建立大元帝国不过九十七年。
七月廿九,负责监国的淮王帖木儿不花散尽家财,以激励守城的军士。可是,这个守城的任务,对他来说,是不可能完成的。
京城守军的绝大部分——怯薛军七万余人,已经随铁锅北上了。剩下的全是各种杂牌军,不足四千人。
在战时,这个兵力只是一座县城守军的规模,对偌大的帝都来说,实在是太过于捉襟见肘了。
帝都一共有十一个城门。每个城门,我都以太尉的身份,去看了一遍,仅有二、三百兵。若是平时,每个城门约有三千驻军。
我站在城头望向远方,并没有发现大明军的踪影。
这几天,徐达进军的速度是越来越慢,仿佛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直到八月初一下午,我终于看见了徐达的大军。
迎风飘摆的战旗陆续出现在地平线上,接踵而至。从城头上望去,只看见黑压压的一片,从四面八方涌来,如蚁潮般。
虽然无法估算城外大明军的兵力具体有多少,但看这阵势,至少是城内守军的二十倍以上。
徐达大军兵围城下后,开始安营扎寨。一些斥候骑兵开始围着外城跑,察看守军的情况。
城头上的守军虽然射出零零星星的箭矢,但由于距离较远,并不能伤到大明斥候分毫。
一会,大明斥候回营了。过段时间,又换了一批骑马的长弓手,朝城里射箭。他们的目的并不是杀敌,而是将劝降信射入城中。
亲自披甲上阵的帖木儿不花,在齐化门城头上,将射进城里的劝降信全部烧掉,并再次和众将宣誓,死守帝都,直到援军到达。
虽然天子已经放弃帝都,可忠于大元的人依旧不少。单是在齐化门城头上,就有不少将士依旧热泪盈眶,纷纷发誓,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若是天子还在城中,徐达想要拿下这百年帝都,怕是很难。
可如今,双方实力相差悬殊。帖木儿不花此举不过是螳臂当车而已。
就算能多守两、三天,勤王的援军也是不可能出现的。
想到这些,我心里不禁暗暗叹气。
见城里没有投降之意,大明军开始取土,填京城的护城河。
举着长盾的士兵走在前面,护住民夫,将一包包的土扔进护城河里。到了傍晚,护城河已经被填平了好几段。
此时,夜色已晚。徐达也不急于进攻,下令鸣金收兵。
不出意外的话,大明军将于明天一早攻城。
到了当天傍晚,我再次叮嘱菠萝,让他率咸鱼宗的精英,争取在混乱中夺门,让大明军进来。
早点破城,对双方将士都好,免去无谓的牺牲。
我们的目标便是守军人数最少的肃清门。这一门的守将——郭允中是汉人,其守兵有一半也是汉人,最容易得手。
八月初二一大早,我一醒来,就隐约听见城外的喊杀声。徐达大军终于攻城了。
刚用过早膳,宝勒尔就要拉着小倩,要去万宁寺给我祈愿平安。
我本来是不同意的。但宝勒尔一直在耳边念念叨叨,说是留在帝都的官员夫人,今天都去寺庙中祈愿,不去不行。
考虑到万宁寺离王府不远,只有半炷香的路程,我便答应了,并让管家李源清带着府中护卫陪着两人。
宝勒尔、小倩两人走后,我在王府大厅中走来走去,有点闲不住,准备去肃清门,看看菠萝等人得手了没有。
就在这时,仆人进来禀报。
“王爷,桑谷先生三人求见。”
“哦,快请他们进来。”
一会,桑谷带着两人走进大厅。那两人手里还抬着一个长方形的大木盒。
“桑谷,你不是要去户部,盯着那些档案资料吗。怎么还有时间来我这里?”
“王爷有所不知。这几天,淮王帖木儿不花把各衙门的守卫和大部分官吏,都派去协助守城了。
各衙门中留下的人寥寥无几。昨天夜里,我们的人已经把重要的档案资料偷走了。今天前来,是特地要感谢王爷的。王爷请看!”
桑谷一说完,他的两名随从便把那个大木盒,放在我面前的长桌上。我打开一看,里面放着十几个长短不一的画轴。
“这些莫非是元廷的藏画。”
“王爷猜的没错。昨夜,我们潜入户部,轻松得手后,便又到其他衙门转转。结果在宣文阁的一个木柜里,发现了这些藏画。
我们便顺手牵羊,也偷了出来。回去打开一看,这些画全出自名家之手。其中还有两幅名画,我想王爷一定听过。一幅是唐棣的《霜浦归渔图》,另一幅是倪瓒的《幽涧寒松图》。
不知道是鞑子皇帝走得匆忙,还是他们欣赏不来这些山水名画,居然没有带走。桑谷深受王爷大恩,无以为报,便想借花献佛,将这些名画赠与王爷。”
“哈哈,桑谷,你这么说就和我见外了。你们请坐,请喝茶。”
我在京城当官多年,常年与权贵交往,也有了收藏书画的小癖好。
但可惜,府中可以拿出手的藏画不多,我一听有唐棣、倪瓒的名画在其中,不禁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