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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都这里,大家习惯把这些地方称之为穷汉市,也就是城中贫民出卖劳力的市场。”
我转过身来,看着脱脱的眼睛,问道:“像这种穷汉市,帝都里还有多少处?”
“也许七、八处,也许二十多处,没人统计过。”
不知为何,脱脱转头避开我的目光,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有点心虚的感觉。
吃完饭后,脱脱继续带着我们三人,把鼓楼、万宁寺等地方,闲逛了一遍。
到了下午,脱脱便带我们来到宫城的后门——御苑。
通报之后,我们坐在外面的凉亭中等候。
过了很久,才有太监过来说道:“脱脱大人,陛下有请。”
等得有点犯困的我,一下子清醒起来。总算要和铁锅重逢了。
我们跟在太监后面,进入了御苑。
“脱脱大人,这就是皇家园林吗?”
“正是。”
我以前只是在书上听过御苑,没见过。这实在是太大,太宏伟壮丽了。
扭头一看,阿秀和岳母朱英进来后,已有了怯意,神情有些紧张。
走了一段路,前面有十几骑向我们驶来,中间一人正是铁锅。
“树生!”
“铁锅!哦,我……臣拜见陛下。”
铁锅下了马,向我快步走来。我也小跑过去,想给他一个拥抱。
快接近时,我突然想到,彼此之间已不再是昔日的朋友关系,便赶紧向他跪下。
可是铁锅不管三七二十一,拉我起来,并紧紧地抱住我。许久,才分开。
那一刻,我心中温暖无比。
“陈秀,朱姨。”
铁锅向两人打了招呼。
我岳母一脸震惊,蹦出一句,“铁锅,这就是你在北京的家?”
铁锅不以为忤,笑嘻嘻地说道:“正是。”
“娘,你该改口叫陛下,快向陛下行礼。”
“无妨无妨,我们之间免去这些繁文缛节。朕以前,还喝过朱姨家的酒呢。
树生,你骑上马。朕带你在御苑里逛一圈……你们别跟过来。”
说完,一名宫中侍卫给我牵过来一匹马。我骑上马,跟在铁锅后面,在御苑中缓缓而行。
其他人知道元惠宗有话要对我说,便四处散开,远远跟在后面。
“陛下,你清瘦了一些,是吃不惯北方的饭菜吗?”
铁锅叹了一口气,说道:“那倒不是,我素来胃口很好。只是这皇帝的日子,并没有外人想象中那样惬意,特别是我这种傀儡。”
说到傀儡两字时,铁锅把声音压得很低。
我瞄了一眼远处那些侍卫和太监,问道:“陛下,难道太后她们对你不好?”
“好!好的不得了。每天上午,我都是固定时间被叫醒,用早餐,上早朝。
大明殿里,我坐在正中的位置,装作一副严肃的模样,聆听太后和大臣们议论纷纷。
虽然到最后,大臣们个个嘴里都说,请陛下圣裁,可眼睛不是望向太后,就是看着丞相。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假装沉思片刻,便说道,丞相所言极是,就按丞相的意思去办。
看似我是唯一决策者,可实际上,大事没有一件可以说了算。
嘿,我每天都要绞尽脑汁,陪他们演戏,实在是无趣之极。哪有当初在静江那般逍遥自在。
一觉睡到自然醒,想去打猎就打猎,想去喝酒就喝酒。虽然没有现在这般荣华富贵,但心里十分轻松。
现在,我连酒都不敢喝醉,怕酒后失言。哎,这宫中尽是她们耳目,竟无一人可吐真言。”
来帝都之前,我早已明白铁锅这个皇帝并无实权。但没想到,铁锅对宫中生活竟然如此不满。
当下,我立刻下马,再次向铁锅跪拜,朗声说道:“臣虽不才,但只知道对陛下忠心耿耿。若陛下有什么吩咐,必定竭尽全力,为陛下分忧。”
铁锅也跳下马,把我搀扶起来,说道:“以后,非正式场合,你还是叫我铁锅,也不必向我行这君臣之礼。你我一辈子都是好安达。”
“好的,铁锅安达。”
话虽如此,但我心里明白,我和铁锅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再也不可能回到当初那种纯友谊的关系。
铁锅突然笑了,继续说道:“你应该听说过燕帖木儿吧。”
“太平王燕帖木儿权倾朝野,其大名如雷贯耳。”
“没错,燕帖木儿自持功高,又一人独相。元文宗归天后,朝中大事都是他说了算。
就连太后,燕帖木儿也不放在眼里。我被接入京城后,你是不是有半年时间没听到我的消息。”
“是啊,我当时正纳闷呢,怎么先帝驾崩几个月以来,一直没有听到你登基的好消息。”
“我入京之时,太后等人本来是要迎立我为新帝的。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
可燕帖木儿这贼臣,硬是找人说我身上有妖气,今年不宜登基。真是可笑之极。你闻闻,我身上有没有妖气?”
我没想到铁锅还有这个请求,便只好贴近他,嗅了嗅,叹道:“啊,臣只闻到陛下身上一股仙气飘飘,闻之让人生龙活虎,延年益寿。”
“去你妈的,居然也学人拍马屁。”
铁锅听了哈哈大笑,骂了我一句,脸上却十分受用。
“就这样,我登基之事被燕帖木儿,硬生生按下来。今年上半年,朝中大小事务无须问我,皆听丞相决断。
那时候,我如坐针毡。言行不敢有半点差错,生怕这贼子找到借口,废了我。
那段日子虽然十分难熬,但总算挺过来了。到了今年五月底,谢天谢地,老天爷开了眼,把燕帖木儿带上了西天。你猜猜,这贼子怎么死的。”
这太平王燕帖木儿的事,我在路上也曾听脱脱提过。但仅仅只知道他今年五月突然暴毙,哪里知道有什么内幕。
“我猜不到。”
“他是吃春药吃太多,和几个美女在床上狂欢至清晨,精尽而亡。听说到最后一次,出来的都是血,没有精。”
听到这里,我不禁哈哈大笑。这燕帖木儿倒是挺会享受,死的不亏。
铁锅忆起往事,也是面露微笑,继续说道:“我当时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是欢喜若狂,但表面上还得装作一副悲痛的样子。
果然,几天之后,我正式登基了。虽然现在朝中,燕帖木儿家族还是握有大权。左丞相的位置依旧是燕帖木儿的弟弟撒敦来坐。
但毕竟比起燕帖木儿在世之时,已不可同日而语。终有一天,朕会把失去的东西,全部拿回来。”
说完,铁锅凝视着我。
“臣,必鞠躬尽瘁,为陛下分忧!”
说完,我作势又要跪下,却被铁锅拦住了。
“看,你又来了。你我之间不必如此。不过,这种大事要徐徐图之,不急一时。毕竟我们都还很年轻。”
“没错。”
“上马,我们不聊这些了。我带你看看朕的花园。”
我上了马,和铁锅并排而骑,在偌大的御苑中游玩。
往前骑了一小段,前面又出现了一个人工湖。湖中还有三个岛,一大两小。
听铁锅讲,这大湖叫做太液池。最大的岛叫做琼华岛。整个御苑大部分原先是金帝国的行宫,现在成了皇宫的后花园。
放眼望去,一池三岛,水烟飘渺,像是人间仙境。
欣赏完美景,铁锅又带着我和脱脱,在御苑的另一处打猎。
不得不说,这皇家后花园实在是无比广阔,还养有大量小动物,供皇帝和皇子皇孙打猎用。
打猎之时,铁锅非常认真,大呼小叫,脸颊上冒出了细汗。
夕阳下,我望着全神贯注的铁锅,心里有种特殊的感觉。
也许,只有这个时候,铁锅才会表现出最真实的一面。
那我呢?我在什么情况下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