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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连蒙带骗,总算把路小鸡唬住了,不再吵着回去看青青跳舞。我们三人落荒而逃,跑出了兰铃巷。
但是从那天起,路小鸡就有一些异常。在街上,一看见美女,他不是在流鼻血,就是在流口水。我不禁担心起来,悄悄和阮仙商量。
“你看,小鸡是不是生病了?我们带他去医馆看看吧。”
阮仙敲了下我的头,嗔道:“他确实是病了,可是这病郎中可治不好。”
“为什么?难道,他得了绝症?”
“你这个当师兄的,在胡说些什么。他这是相思病!哪个少年不怀春。我们给他找个老婆,自然就好了。”阮仙又敲了下我的头。
哦,对啊,路小鸡今年已经二十岁了。确实该给他找个老婆了。但我们在洛阳也不认识人。怎么找老婆?
没办法,我和阮仙瞒着路小鸡,去洛阳的媒婆俱乐部问了一下。这媒婆俱乐部就是给未婚男女介绍对象的。
在我们住的地方附近,就有一家叫做“包满意”的媒婆俱乐部,走过两条街就到了。一名叫伐柯的中年媒婆,接待了我们。
一打听,我们才知道,在洛阳地区,原来娶老婆是要彩礼的,而且很贵。看着伐柯递过来的《黄花大闺女彩礼表》,我心疼了十几秒。
翻来看去,我指着上面彩礼最低的,说道:“这个姑娘怎么样,可不可以带她来见个面?”
伐柯笑着说道:“公子的眼光不错,这位黄花大闺女身材婀娜多姿,皮肤红中透白,又贤良持家,是个好姑娘。但是,见面礼是三个五铢钱。”
我擦他个二大爷,见个面也要钱,你们红娘俱乐部是穷疯了,是吧?我正准备想找个借口,发个飙一下。旁边的阮仙却已经把三个五铢钱递过去了。
“麻烦收下见面礼,抓紧安排下。”
“好嘞,后天下午三点,就在这见面。”伐柯接过钱,爽朗地笑了。
回去的路上,我忿忿地说道:“你不该给她钱的。等天黑的时候,我们三人蒙面去抢一个,给路小鸡当老婆,不香吗?”
阮仙慌忙捂住我的嘴,说道:“郎君你是在搞笑吗?这里是京都,抢人是犯法了。你想和嵇康兄一样,被抓起来吗。”
其实,我并不是开玩笑,我是认真的。但看阮仙惊恐的样子,我只好暂时作罢。反正见面礼也已经交了,先见个面再说吧。
“可惜,我们的钱不够多啊。”阮仙又幽幽叹了口气。
是啊,没想到在洛阳娶个老婆这么贵。那张《黄花大闺女彩礼表》上,彩礼通常都是四百——五百枚五铢钱起步。
可是我和阮仙身上总共才三百多枚五铢钱,付不起这昂贵的彩礼。只好挑了个最便宜的,这个只要二百枚五铢钱。
特别是《黄花大闺女彩礼表》的前三栏,更是离谱。一个叫史珍香的黄花大闺女,彩礼要三千枚五铢钱。
另外还有附加条件,要求男方名下必须在洛阳有一套四合院,一匹进口的匈奴肥马。
更气人的是,备注栏里还写着,户口必须为士族。结个婚还必须要士族门阀,去你妈的士族!我呸!我朝地下吐了一口唾沫。
我听说过洛阳纸贵,没想到老婆也贵。
到了后天下午,我们带着路小鸡早早就来到了“包满意”媒婆俱乐部。路小鸡穿着新衣服,坐在椅子上一直傻笑,头发油光可鉴。
那是我们特意买了些上等猪油,给他抹上去的。我抹得很仔细,保证任何一只苍蝇,都没法在路小鸡的头上站得住脚。
“师兄,已经三点半了,她们怎么还没来。”路小鸡显得有点着急,向我问道。这已经是第四次问我了。
“沉住气,第一次见面,你要体现出男人的优雅和魅力。多等一会没事,应该快来了。”我皱了皱眉头,淡淡地说道。
不过确实也等了太久了,难道是路上堵马了吗?
又过了二十多分钟,她们总算到了,千等万等始出来。门外,媒婆伐柯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一男一女。
那中年男子应该是相亲对象的父亲,牵着女儿的手。路小鸡的相亲对象蒙着盖头布,看身材确实是婀娜多姿,但看不到脸。从打扮来看,家境还算不错。
“哎呀,不好意思,路上堵马,让你们久等了。”一进门,媒婆伐柯笑着和我们打招呼,张罗那那对父女坐下,并添茶倒水。
“没关系的,也不算太久。”阮仙笑着应道。
“我来介绍下,这位是路小鸡公子,这是他的师兄、师嫂;这位是海小丫姑娘,这是她的父亲。”大家坐好后,伐柯介绍起我们。
简单寒暄几句后,小丫姑娘的父亲便开门见山,问道:“不知道路公子目前在哪里高就,家里情况怎么样?”
“我师弟现在是竹林帮的采购经理,是未来很有潜力的一位少侠。父母双亡,留了一个山头给他。我们师兄弟都是正经门派毕业的,江湖经验很丰富,人脉也很广。”
我怕路小鸡说错话,便抢着帮他回答了,还让路小鸡撸起衣袖,露出结实的肌肉。我和路小鸡都是弃婴,也算是父母双亡了。
“哦,那很好啊。我在洛阳郊区有块地。我们世代都是养鸡的,常常进城卖鸡,算是半个洛阳人。不知道路公子愿不愿意当上门女婿。”
不知道是不是路小鸡的肌肉发挥了作用,小丫的父亲一眼就看上他了,还想招他当个上门女婿。
“小鸡,你说呢?”其实我觉得身为一个流氓,当个上门女婿也是可以接受的,但这种事还得是路小鸡本人同意。
“也,也可以。”路小鸡忸怩了半天,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那就好,那就好。这小伙真壮!”小丫父亲咧开嘴,目不转睛地看着路小鸡。
“小丫姑娘可以拿下盖头布,让我们看看吗?”阮仙突然说道。对啊,聊到现在,连姑娘家长什么模样,还没看到呢。
“女儿,给路公子看看吧。”羞答答的海小丫终于把头盖布拿了下来。猛一看,我感觉我的头快裂了。
怪不得媒婆说她红中透白,那是一点也没错。
海小丫皮色红润,但脸蛋中间有一大块很白很白的斑,覆盖眼睛、鼻子、嘴唇和小部分额头。就好像是煎鸡蛋的时候,蛋白在中间,蛋黄在外面。
现代人把这个叫做白癜风。
“我女儿这是富贵相。别人是印堂发黑,我女儿印堂发白。看命先生说过,这是仙气临于印堂之像。娶到她算是捡到宝了。”小丫父亲看到我们的表情,急忙说道。
“师兄,我今天出门是不是忘记吃药了,怎么头突然疼起来了。”路小鸡开始装头疼,表情略有浮夸。
但我秒懂路小鸡的意思,急忙说道:“对,对!各位,不好意思。我得带师弟回去了。他脑不好,到点不吃药就会发癫。告辞!”
就这样,我们三人话不多说,夺门而出,快步小跑离去。
“哎,少侠,别走啊。留个联系方式呗。”小丫父亲还追了出来,朝我们喊道。
“不用了。”我转头挥手,脚下开始加速。
从那以后,我们三人对媒婆俱乐部就有戒心。一朝相过亲,三年怕见人。
来到洛阳,一晃两个月过去了。阮籍和王戎最终还是救不了嵇康,即便动员了三千太学生集体为他请命,也没有用。
司马昭下令将他斩首。罪名是,“上不臣天子,下不事王侯,轻时傲世,无益于今,有败于俗”。直白点就是说,嵇康不服从就业安排,对权贵态度傲慢,该杀。
那天下午,嵇康被押送到洛阳最大的菜市场门口行刑。围观的人很多,我、阮籍、王戎、阮仙、路小鸡都在其中。嵇康的家人还带来一口棺材。
他们几个已经哭得不行,唯独我还是没有眼泪流下来。大概,我的泪腺可能是被堵住了。
行刑的时间是晚上五点半。但是四点钟的时候,嵇康就被绑在菜市场门口示众。
也许,司马昭、钟会等人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告诉世人,对他们不满的只有死路一条。
我们和嵇康近在咫尺,却只能在漫长的等待中,看着他被斩首。我第一次感到时间是过得如此之慢。
太阳慢慢西下,天边的云被染成了血红色。夕阳虽美,却已近黄昏。
行刑的时间快到了,监斩官过来问嵇康,“时辰降至,不知道嵇先生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的。”
嵇康看了看我,和我手里提着的古琴,说道:“我曾答应过老侠,要教他弹广陵散,由于种种原因,终究是没有机会了。
料想过了今晚,广陵散就要从这世上失传了。可否让我最后再教他弹一次。”
监斩官看着我,又回过头来看看嵇康,叹了口气,说道:“我以为先生到最后,会想着向司马大将军求饶认错,以免去一死,没想到是要教琴。好吧,如先生所愿。”
说完,监斩官让人把嵇康松绑了。
“谢了。”嵇康活动了下手脚,疏通下气血,盘膝坐在地上。我双手抬起琴,放在嵇康双膝上。
嵇康严肃地对我说道:“这是我最后一次弹广陵散了,你要仔细看、仔细听。”我点点头,屏气凝神,也盘膝坐下。
嵇康拨动琴弦。琴声穿越人群,穿越时间,犹如一只独舞的蝴蝶,飞向天边的晚霞。一曲弹罢,我久久不能回神。
“时辰已到!”一声大喊把我拉回到现实。茫然中,只见嵇康已经从容地走到断头台,身体向前倾。
“斩!”随着一声令下,嵇康的脑袋立刻掉了下来,鲜血染红一地。
“你们可以收尸了。”监斩官走过来,对我们喊道。
看到这情景,阮籍已经哭晕过去了。
我抱着嵇康留下来的古琴,向他的头望去。只见嵇康眼皮已闭上,嘴上挂着一丝微笑。他笑着走完了最后的人生旅程。
嵇康的家人把嵇康的尸首,放入棺材当中。嵇康的哥哥嵇喜驾着马车,带着棺材,离开了菜市场。人群也逐渐散去,只剩下我们几个人失魂落魄地杵在原地,不知所措。
太阳终于西沉,天色昏暗起来。我们几人颓废地慢慢走回去,没人再说话。
到了晚上,我回忆着嵇康的手法,试图再弹起广陵散,但曲调根本不对。弹了好几次,我黯然地把古琴放入琴盒,走到窗外,仰望着星空。
对不起了,嵇康,我太笨了,你的广陵散终究是失传了。
雷老侠讲到这里,停下来叹了口气,说道:“广陵散,我只听嵇康弹过两次。我没有那个天赋,根本记不住。嵇康死后,广陵散就从此失传,真是可惜了。”
方霹、魏葵杨两人怔怔出神,并没有说话,只是魏葵杨的眼眶已经红了。
突然,外面下起了大雨,一道又一道强烈的闪电划过,把城市的天空照得更白了。
方霹看了看时间,说道:“前辈,时间不早了,我点份外卖吧。”
“嗯,你随便点吧。”雷老侠站起身子,走到窗台,望着外面突如其来的暴雨。
“我记得今天的天气预报是没有雨,怎么这天说变就变,突然下起雷雨。”魏葵杨走到雷老侠身后,嘴里嘀咕着。
这天气确实很反常。暴雨下了几分钟,突然就停了。
“前辈,你看!”魏葵杨指着外面,兴奋地喊着。只见城市的上空,出现了一道绚丽的彩虹。
方霹走过来,说道:“这雨下得确实蹊跷。前辈,你说会不会是嵇康化作彩虹,来看你了吧。”雷老侠笑了笑,并没有回答。
一会,三人用过午餐,睡了午觉。大概下午两点时候,雷老侠睡醒后,继续讲诉他的故事。
自从嵇康死后,竹林帮也就自然散伙了。阮籍和王戎在洛阳呆了几天后,便各自回老家。我、路小鸡和阮仙暂时住在洛阳,不知前路该怎么走。
留在洛阳显然不可行。我和路小鸡不是士族,做不了官;身上本钱不多,又不会做生意,发不了财。而洛阳房价和娶老婆的彩礼又这么贵,显然不适合我们发展。
我思来想去,觉得回去云台山做一个山贼,是最好的选择。当我把回去做山贼的想法,告诉路小鸡和阮仙时,他们不禁拍手叫好。
原来,他们两个早就不想住在洛阳了,还是山里的生活惬意。
我们把行李打包好,退了房,就出发了,前往云台山。我和阮仙共骑一马,这是阮籍留给我们的。路小鸡骑着小蛋,拉着装着行李的猪车。
我们并不急着赶路,慢慢悠悠地骑着,沿途看风景,散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