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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后之事,说来话长,也复杂。
武帝育有九子,他本人长寿,七十岁薨,在他长达五十多年的统治之中,一共生下了九位皇子。年长的皇子们早早地便开了府封了王,甚至有了功勋,却因小人挑唆受到武帝猜忌,死的死,流放的流放。
至武帝驾崩,竟然只有两位皇子还活在世上。一位是九岁的七皇子孟晋,一位是还不到三岁的九皇子孟元。
武帝最终选择了年龄大点儿的七皇子孟晋,并任命了三位辅政大臣林万里、张昌新与穆怀信。
当时三位辅臣之中林万里相国与大将军双重官位加身,执掌大齐半数兵马,拜一等爵位忠远候,朝廷上下无一不马首是瞻。
林万里的女婿云凌风当时是车骑将军,却骄奢淫逸,令林思齐十分痛苦。多次苦劝夫君不得,林思齐准备结束这段婚姻请求休妻之时,云凌风却提出要求,如果林思齐能说动岳父将他们的女儿送进宫中做皇后,他以后就痛改前非,再不胡闹,与之安生度日。
林思齐相信了,回到娘家向父亲提及此事。林万里一开始是反对的,却耐不住女儿苦苦哀求。最终将六岁的外孙女云英嫁给了昭文帝为后。
至昭文帝十九岁驾崩之时,云皇后也不过十六岁的年纪。
昭文帝无子嗣,武帝的子嗣之中也没有合适的继位人,林万里不知怎么想到了远在南府的南临王孟博。
南临王与武帝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成年娶了王妃之后去往封地,除了国丧,多少年来他从未以什么别的理由进过京,听说在南府以忠厚敦善深得百姓喜爱。
也许就是这个忠厚敦善打动了林万里,林万里亲赴南临王府,选定了因父亲早逝被南临王带在身边一手抚养的孙子孟轩鹤作为新帝。
当日就将十五岁的孟轩鹤一个人带到了京城,登基之后又将孟轩鹤在南府娶的一房妻一房妾接进了宫中。他的妻子宁氏被尊为皇后,住在椒房殿。云氏被尊为皇太后,奉养在长乐宫中。
最初那几年,因宁氏年少,又是小户出身,后宫诸事还是由云太后打理,渐渐的云太后放了权,长居长乐宫中。
直至六年后林初南入宫。林初南与云太后以林家的关系来算是表姐妹。孟轩鹤每每以朝中事务繁忙不能陪伴之时,林初南就去长乐宫找表姐玩。
那个时候的林初南身为忠远侯府的千金,林万里的掌上明珠,是何等的光芒万丈。年少就守寡的云英看着自己的小表妹,被感染,也不孤单了,觉得在宫中有了亲人,有了依靠,渐渐的又活跃起来。
云太后把冬岑、冬灵两个丫头赏赐给太子的时候是宁氏新丧,中宫无主之时。外公林万里还是那个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忠远侯。表妹林初南是后宫之中天真烂漫,连皇上都要哄着让着的林婕妤。她的话,宫中之人谁敢不从?
可是如今呢?
世上再无林万里,连林家的府邸都贴上了封条。
宫里也再无林初南,林初南死后皇上甚至下令不准任何人在他面前提起林家。
那么,这个已然失势,深居长乐宫,无人问津的云太后所安排的宫人,还不是随便处置的?
月晴就是知道这些事情,才会对自家主子的话有所疑惑。
当初,借故发作将冬岑冬灵赶到外头的时候,王婕妤也没有多说什么,今儿怎么提起了这茬儿?
还......提起了太后。
月晴想着要不要提醒婕妤一下,可是才一抬头,触到王婕妤那双定定看着她的眸子,明明清谧无波,她却隐隐生了畏意,只得点头道:“婕妤说的是。”
一夜无话。
太子不知为何闹了起来,哭嚷着要找奶娘,身边有冬岑、冬灵外加一个六月,月晴竟也说不上话,插不上手,而月晴也不愿意再凑上去了。
奶娘孙氏倒下之时,月晴就感觉到,自己在温室殿呆不久了。
如今婕妤看重六月,又将冬岑、冬灵调回殿内,明显的是排挤她。
月晴悄悄出门,去找贾诺。
喝杯茶的功夫,贾诺便到了含元殿,恰巧碰见从外头回来的含元殿执事太监张庆,躬身点头地行礼,“庆公公,您这是从哪儿来啊?”
张庆眉头一弓,斜着眼睛道:“怎么?洒家给娘娘办差还得跟你禀报禀报不成?”
“奴才不敢,奴才这不是随口一问么?”
张庆轻挑一笑,往贾诺脸上捏了一下,“瞧这小脸儿,都快赶上女人的白腻了。”
贾诺身子一僵,往后撤了撤,“庆公公,小的有要事向娘娘禀报。”
张庆道:“洒家来了,你就不用巴巴地找娘娘了,跟洒家说吧,什么事?”
贾诺附身上前,一五一十地将月晴告诉他的事情说了。
张庆听罢沉吟着冷哼了一声,“洒家知道了,你挺机灵。以后好生为娘娘办差,少不得你的好处。”
贾诺离去,张庆快步进了含元殿,侍立的宫人都认得他,他一路畅通无阻到了暖阁。
铜炉中的兽金碳烧的红红的,室内散着淡淡的松枝清香,混合着香炉中的酣濯香,连空气都像是棉花糖上涂了蜜又软又甜。
张新柔懒懒倒于榻上,细长的柳眉微微拢着,一双美丽的丹凤眼半睁半闭,朱唇微启,呵气如兰,头上的金步摇垂下,珠玉流光,衬得原就妩媚的脸蛋更是勾人神魂。
池夏正附在她耳边说着什么。
张庆蹑手蹑脚靠近,张新柔听见动静,抬起眼睛来,见是张庆,唇角勾起一抹高傲慵懒的弧度,“我估摸着你回老家探亲也该回来了。”
张庆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扑跪在榻前的木板之上,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张新柔的脸庞,“奴才心中记挂着娘娘,怕奴才离了久了,娘娘身前无人伺候,这不紧赶着回来了。”
张新柔“嗯”了一声,“你家里人都还好吧?”
张庆想起回乡的威风,满脸是笑,“托娘娘的福,都好的很呐!”
张新柔点了点头,轻抬凤眸,眼光犀利之中又掺着一半温和,叹气道:“你不在这些天,还真是出了点儿事,我正心烦着,刚才就是跟池夏说呢。”
张庆看了池夏一眼,池夏定定点头。
张庆凑上前些,“娘娘一定在为那烦心事头痛的吧?奴才给您揉揉。”
张新柔点了头。
张庆没进宫前跟在一位乡间郎中身边学医,颇通推拿之法,也是因为这个手艺,才从永巷一个小小的太监成为含元殿的执事太监的。
张新柔更是离不了他,这些日子心烦气躁,睡的也不好,就是因为没有张庆在身边伺候。
池夏扶了张新柔的肩膀,抽出她身下的靠枕,让她朝外躺平了。张庆就跪在榻板上,轻轻为她按摩头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