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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真的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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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礼礼再睁眼,已日上三竿。

    “姑娘可算是醒了。”丫头春华伺候她梳洗。

    “昨晚我怎么回来的?”她依稀记得自己好像进了间黑屋子,还跟一个男人说了好些话。

    “您不记得了?”春华心事重重的样子,“姑娘以后少喝些酒吧,醉了可是什么都敢做了。至少出门带上奴婢,也好有个照应。”

    “我做什么了?”崔礼礼觉得脑袋胀得如同被门夹过一般。

    “您钻狗洞,钻一半就在洞里睡着了。”春华撇撇嘴:“幸好昨晚院子里闹猫儿,奴婢出来撵,猫没撵着,倒把您撵着了,换作别人,还不知道闹成什么样。”

    “钻一半?”那是什么情形,她想不出来。

    “一半身子在院子里头,脚还在狗洞外头呢,怎么叫都叫不醒。满脸都是......”春华指了指水盆里的污泥和角落里的枯草。

    昨晚明明在屋子里跟一个男人说话,怎么就稀里糊涂地钻狗洞了?

    不过,钻狗洞这事儿,确实像是自己能干出来的事。虽然丢人,只要没爹娘发现,那就不算事。

    崔礼礼不由地暗自庆幸。

    不料才过了两天好日子,天就塌了。

    “姑娘——不好了!出大事了!”春华慌慌张张跑进来,“县主府派人来,喊着要取走画像。”

    “县主府?哪个县主府?”

    “还有哪个?就是清平县主啊。也不知道哪些个嚼舌根的,竟满京城传姑娘那日在九春楼喝醉了。”

    “我娘呢?”崔礼礼下意识地问道。

    “夫人方才去请那嬷嬷进屋说话,可那人偏要站在门口,夫人气得心肝疼,老爷扶夫人回房了。现在那嬷嬷还在门口不肯走。”

    好啊,真是欺负到头上来了。

    县主是个极看重名声之人,听说了九春楼之事,必是觉得折损了颜面,派嬷嬷来当街羞辱自己一番,以彰显县主府的家风严正。

    也不知是谁将九春楼的事传了出去,倒真是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春华,你去将画像尽数取来。”崔礼礼站了起来,一边吩咐一边向外走。

    大门外站着好几个家奴和老妈子。

    为首的是一个白脸精瘦的锦衣妇人,是清平县主府的管事杨嬷嬷。

    前世守孝三年,她每日都睡在崔礼礼的房中,时时刻刻盯着崔礼礼,生怕她勾引沈延,污了他誉满天下的孝名。

    沈延死后,杨嬷嬷更是得了县主令,将她困在县主府的高墙大院之中十余年,连鬓边的发丝都要规规矩矩地守节。

    崔礼礼也想不到重生之后,这么快就会遇到老熟人,当真是冤家路窄啊。

    见她一人出来,杨嬷嬷眼神里满是讥诮:“九春楼的梅花酿甚是醉人,崔姑娘的酒可醒了?”

    她顶着十六岁少女天真无邪的脸,认真地点点头:“原来杨嬷嬷也去喝过呀。梅花酿就是挺醉人的。”

    “你!”杨嬷嬷活了几十年,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你爹娘都无颜出来见人,竟教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娃娃抛头露面。”

    “此处人多眼杂,实非谈事之地,”崔礼礼眼眸微微一眯,一副委曲求全的模样,拽拽嬷嬷的袖子:“嬷嬷里面说话可好?”

    杨嬷嬷只当她怕了,气势更盛,冷笑着抽回袖子:“不必了,崔家这门楣,我们怕是半分也不敢沾染的。县主派老奴来取回画像,姑娘若顾及颜面,还请快些还了画像吧!”

    既然如此,那就怪不了她了。崔礼礼一脸歉意地拿着一卷画轴:“嬷嬷来得突然,我这不是刚将画像取出来么。”

    “退了画像,以后婚娶各不相干,姑娘莫要再惦记我们公子!”杨嬷嬷想要抽走,哪知画轴另一端却被抓得牢牢的。

    “一幅画像而已,哪里就要惦记了,若要因此就惦记上,我可惦记不过来呢。”崔礼礼笑眯眯地松了手,又指了指身后,春华和几个小丫头手中捧着的几十卷画轴。

    路人们渐渐围在了一起。

    “啧啧,看那堆成山的画像,首富的独女果然不同。”

    “崔家小姐这姿色,这家世,谁不想娶回家去?”

    “看样子,崔家根本没看上县主府的小公子。”

    “这几天京城都在传,说是这崔家小姐只要九春楼的小倌。”

    杨嬷嬷听得老脸一白,只咬牙切齿地高声大喝:“崔家养的好女儿!如此不知廉耻!”

    话音一落,大街上顿时静了下来。

    见此话起了效,她愈发得理不饶人,唾沫横飞地吆喝起来:

    “但凡是个好人家的女儿,断不会去九春楼那等腌臜之地。”

    “做了此等损辱名节之事,必是要一根白绫挂梁上,羞愧到以死明志。”

    “而你,啧啧啧,我都替你害臊。”

    崔礼礼轻笑了一声。

    前世被贞孝二字磋磨了半生。如今这名声和道德,再也奈何不了她分毫。

    只要她不觉得害臊,害臊的就是别人。

    想让她舍弃这条富贵又美丽的小命?休想!

    她微微勾起唇瓣:“杨嬷嬷既如此害臊,不如给你一根白绫挂梁上好了。”

    一个十几岁的黄毛丫头,竟如此牙尖嘴利,杨嬷嬷攥紧了画轴,手叉在腰上,咒骂起来。

    “住口!”一个男人厉声制止,“当街咒骂,成何体统!”

    这声音——崔礼礼身体一僵,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

    只见一个身着青绿长袍的男子朝这头走来,正是她前世的夫君沈延。

    “家奴管教不周,折辱了姑娘的名声,沈某特在此赔罪。”

    他的谈吐姿态,皆透着恰如其分的矜贵和儒雅,京城里多少怀春少女为其沦陷,也包括前世的她。

    可崔礼礼是死过一次的人,对于活着的沈延,再没有一丝一毫的悸动,只疏离地道:

    “无妨,县主家风严正在京城无人不知,断没有遣个泥腿婆子来大街上吆喝的道理。想来是她自作主张了。”

    沈延从杨嬷嬷手中拿过画像,递到她面前:“崔姑娘,下人擅自做主,还请莫要挂怀。”

    虽说送画像连议亲都算不上,可退回去再接回来,意义就变了。

    崔礼礼退了半步,陌然地行了一礼:“既已退了,沈公子就请收回吧。”

    沈延眉眼温情脉脉,语气却不容推辞:“崔姑娘,我娘是允了此事的。此事,本应与令尊令堂当面提起,只是家中恶仆将事情闹到大街上,当着这许多人,姑娘不如先收下再说。”

    还搬来爹娘压她?崔礼礼退了一大步:“真的不用了。”

    画轴半空中横着,场面有些凝滞。

    “嗖——”

    一枚铜钱穿过人群,划破僵局,将画像钉在门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