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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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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胖子走到上高台的最后一阶,还试探性的往前伸了下腿,最后却是尴尬的摸了摸垂到胸口的大金链子,如同安慰自己一般。

    然后,看着那背对着他的花倚兰神色惨淡的道:“老子自问对你不薄,没想到你却想让我陷入不义的境地。你好好想一想,是不是顿顿给你好吃好喝的伺候着。那银子如流水一样,给你做绫罗绸缎,请教习师傅。想着我那可伶的哥哥只剩下你这么点骨血,就于心不忍。上半辈子你有叔父照顾着,就怕你下半辈子受苦,这腆着老脸辛辛苦苦的为你找了门好亲事。是万万没想到你是个无情无义的白眼狼,竟然做出逃婚这样大逆不道的举动。这也都怪我,想着为你安排好一切,少吃点苦。但念你年幼冲动,不知事理。现在只要你赶紧下来,叔父决定你的事以后自己决定,我绝不干涉。快下来,不要影响仙人的大事,惹得仙人不快。”

    花胖子是一语三叹,垂首顿足,凄凄惨惨戚戚。

    只有知道事情真相,知道这人真实面目的姚窈,才能体会这人是有多么的无耻。

    他刚才对花倚兰的一番话,表现的凄声厉语,关爱与责骂都是拳拳之心。是自己对兄长女儿视若己出,为她的幸福劳心劳力。

    在众人面前,把自己塑造成一位慈爱的叔父,哪怕侄女不孝,忤逆尊长,可还是选择原谅,为她担心。

    整个望城的百姓见到了这一幕,也都被表象给蒙蔽。

    望城的百姓都看着那一身红嫁衣的花倚兰,对她的眼神里有鄙夷,对花胖子满是赞叹。

    对此,轻抚着项链的花胖子会心一笑。

    此时此刻的花倚兰动是不敢动一下,或者说是对不知道动一下是什么后果充满了恐惧。

    她知道花胖子的言语里全是威胁,还利用整个望城百姓给她施加压力,可就算她现在胸中怒火绵绵,只是单薄就对此显得无能为力,哪怕事关自己。

    现在,人们眼里的她是自私任性,不知好歹,忤逆尊亲的大逆不道之人。

    现在,若举目往去,天下唯自己一人而已。

    这时姚窈看着自己的朋友,看着她形单影只的低下的头,自己也感受到了一种无力。就快步的走到花倚兰身边,拉起她的手,紧紧的抓住。

    两个弱女子,怎么承受天下人审视的目光,和那人云亦云就滔滔不绝的唾弃。

    花倚兰感受不到手心的温暖,实在是太紧了,她明白姚窈的紧张。不过,她内心慢慢的有了温暖,头脑也逐渐的清醒。

    “如果不争,我此生再无生的可能。”

    花倚兰慢慢的凝聚起了自信,想着既然是赌,赌注是一生,那怎么也不能中途离场,让他人看戏,有人得意。

    那眼神从死寂到迷茫,然后再到无所畏惧的自信。

    这些都被莫昊收入眼中,看着两个在抗争的身影,红的,红得热烈,绿的,清新脱俗,这勾起了莫昊的一些回忆。

    他就向前走去,仿佛要逆天下人的意志,还微微一笑,让世间都如沐春风。

    台下众人目光流转,已经不知不觉的被那气质脱俗的人吸引。

    花倚兰抬起头刚刚想为自己辩解,可是还没有开口,就看见那一身玄黑衣袍的男子,从她渴望的行列里走出来。

    他望着自己,他的笑意染上香气,自己竟然能够感受到芬芳。

    慢慢的,慢慢的。终于,莫昊站到花倚兰身前,他抬起她的另一只手,轻轻的把一物放置。

    然后,又轻轻的走到花倚兰的身侧,握住她的皓腕,高高举起她的手。

    看着花胖子,看着望城百姓,大声道:“这东西,我赠给这位姑娘了,谁有任何的不满,我莫家都一力接着。”

    台下万人被莫昊凌厉的气势震慑住,皆寂静不复刚才所言。

    莫昊说完,就放下花倚兰的手。

    顷刻,就又到江池地等一众弟子面前。

    含笑着道:“是我辜负了诸位,不过诸位不会怪罪我将令引赠给他人吧!”

    众弟子不明白莫昊的所作所为,还在思索时,面对莫昊半开玩笑的语言,也都是笑着道:“不会不会。“

    众人是不会因此公然表现出对莫昊的不满的,如他所言“莫家接着”,可不是谁都能接的住莫家的。

    江池地对此倒是没有想太多,既然莫昊把刚才自己要的令引给了花倚兰,那最后一块令引就可以给姚窈了,自己不用面对师兄的压力,这是皆大欢喜的事。

    至于花倚兰是否是品德有缺的人,他并不担心。因为他相信这台上的大多数人都能察觉到猫腻,那花胖子的语言不可尽信。再说人带回宗门后,关于道德品格,自是有戒律长老评判,用不着自己操闲心。

    莫昊还为自己解决了一为难之事,就真心的感谢着说:“公子东西,怎么处理,是公子的事。”

    “嗯!多谢,多谢。”莫昊保持微笑的朝众人抱手道。

    花倚兰还没有从震惊中醒来,手举在空中,紧紧的握住在阳光下散发光芒的令引。

    她的眼睛一直看着那个举步翩翩的男子,看着他在各派弟子面前谈笑风生,神采奕奕。心里还会不停想起他刚刚面对望城百姓说的话,就感觉一点点的酸涩在胸腔中漫开。

    等莫昊语毕,江池地对着身旁的各派领队道:“可以发令引了。”

    领队们眼神交织,信息转递着。对他们而言,本来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清凡会,哪怕是第一届,可是也不至于有如此多的变故吧!两尊大神般的人物就站在自己身边,说话做事都不痛快。

    所以,众领队现在也是想着赶紧结束,都同意江池地的话。

    在得到众领队的同意后,江池地接过弟子递着的白色口袋,解开绳系,就提住袋底一翻,就看见一堆流光溢彩的玉佩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然后手一挥,玉佩化作九十八道光线飞在了台上一侧的录取者额头前。光辉一闪,那些被录取的人额头冒出一白色透明青丝,被令引吸收。

    “这是令引,是你们通过清凡会测试的凭证,也是进出南遥关的身份证明。非常重要,好生保管。”

    说到这,江池地停下,环顾四周,告诫众人一样“令引上不仅仅有籍贯信息,还有持有者的一缕灵魂气息。无法复制,无法让他人使用。”

    说完,江池地看着面前还留着的最后一块令引,抬手拿起,走到近北的身前。

    “师兄,还好剩下了一块。”

    近北衣袖微微一动,令引已经在手中出现,其指腹轻捻,好似在感受材质。

    其他各派的人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却是没有对江池地的行为有不满,出声反驳。莫家人来寻一块,众人都同意。更何况是南遥的勾微子了,他来要一块,没有人会不同意。也许,只要你表现出不满,勾微子肯定不会同你计较,但是你就要做好未来被无数人挑战的准备了。

    实力,同获取实力的这个过程中表现出来的坚定,是南遥无数人想要跟随在那白衣身后向仙求索的重要原因。

    近北对花倚兰的事一如既往的不关心,姚窈也向他透露其悲惨身世,不止一次的求近北带上花倚兰去清凡阁。

    对此近北是清冷的态度,对花倚兰,他只能说不太讨厌,是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带上她去南遥的。

    更何况,近北清楚的知道,想借南遥清凡阁来对抗自己在世俗的痛苦,这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

    悲惨的人太多,选择南遥的自救方式,无异于置死地而后生。

    南遥,是世人看见过虚无缥缈的希望,但结果往往是在最后一切期待都将破灭,那时受伤的不仅仅是她自己,很有可能还有她身边的人。

    因为,对她来说,没有让她登天就坠落深渊,也是一种罪恶。

    近北担心姚窈,这不是杞人忧天,是他道心的直觉判断。

    摩梭着令引,近北其实是在思考莫昊的身份。

    那日是“莫家子弟”就让人留心,这次莫昊的言语,是直接给世人透露着一个信息。

    “莫昊,可以代表莫家。”

    这个神秘的家族,这样的一个人,要去南遥。

    为什么?

    隐世家族要入世?

    直到这时花倚兰神思才恢复清明,因为听见了江池地关于令引的介绍。她知道了自己手里的玉佩是什么,这表明她赌赢了。

    拿着令引,将其慢慢的放在额头。

    经过这一段时间,花胖子也恢复了神智。

    他感觉刚才被莫昊看了一眼,就像掉进冰窖一般,瞬间自己就被冻住,透骨的寒意,让他不能动弹,不能言语。

    当看见花倚兰的动作,他知道如果还不能阻止的话,那么将再无机会了。

    哪怕心里还有莫昊那一眼的余悸,但是自己也不是抢那玉佩。

    心一横,就道:“众仙长,怎么能让这样品德的人通过录取,这种人怎么能够成为受人敬仰的仙人啊?还是让小人带回家好生管教,再也不让她出来脏了大家的眼。”

    花胖子以为自己这个至亲的叔父都如此贬低花倚兰,那么就能让各派弟子产生厌恶,也许就可以阻止了。

    但是,适得其反。

    各派弟子对花胖子刚才的话本来就没有信多少,现在又听到花胖子这样的作贱自己的亲侄女,不禁都对那红衣女子产生同情。

    江池地则是转头看了看抱着婴儿的花高,花高有所感,也是回头,感受到江池地不太友善的目光,心一紧。

    有个坑儿子的爹,思过崖呆一年恐怕是不够的。

    姚窈是愤怒到了极点,迅速的转身怒目圆睁死死的盯着花胖子,急声道:“作为倚兰的亲叔父,你对她不是苛责就是打骂。当年,把她以二两银子卖了。现在为她着想找的亲事,是你贪图钱财,把倚兰许配给老头续弦。如今还想毁了她的名声,假仁假义,虚伪至极。在望城怎么会有你这样厚颜无耻之人。”

    姚窈越说越激动,气愤不过,还抬起手就直指着花胖子。

    花胖子被姚窈的讥讽说得脸色青白转换,但是他不敢对眼前的这位少女不敬。不然若是伤了这位,他恐怕就不能在望城安稳的过下去了。至少要跑到千里外,不,准确的说是三千里外。

    对凡世的掌权者,花胖子倒是清清楚楚的知道其威严。

    但花胖子还是不想放弃,不能够放弃。

    花胖子不理会姚窈的怒骂,对着台子上另一侧的花高声情并茂的呼唤“高儿...”

    台上众人闻声,都转头看着花高。

    台下百姓们经过莫昊的震慑,倒是一直很安分。

    现在看着剧情惊天大逆转,反正事不关己,都又议论纷纷。其中不乏有污言秽语,对花胖子较多,对花倚兰的也有。

    花高想死,哦!不,是羞愧的想死,都恨不得把怀里的婴儿抱到脸上来。

    他知道自己的父亲为什么会如此抗拒花倚兰拜入仙门,因为怕被报复。

    他也隐约记得些自己的父亲对花倚兰的苛刻。十多年前,当时自己还没有得入仙门,自己家也是很拮据。那时候家里又突然多了一个只吃饭,不能干活的小不点,无疑是雪上加霜。那时候,倒也是可以理解自己父亲的所作所为。

    但是自己五年前回来后,凭借自己的身份和学识,为家里增添了万贯钱财,也开导过父亲。

    父亲也慢慢的改变了不少,对花倚兰很舍得花钱,但实在想不到竟然是生出了那些龌龊心思。

    花高刚想开口劝父亲松开,哪怕花倚兰入了仙门,可还不是有自己在吗?

    但是,他唇张到一半,却是不敢把话说出口了。

    近北说话了。

    对前后不一的言辞,和惺惺作态,又胡搅蛮缠的花胖子,近北感到厌烦。

    如果花倚兰是真的有仙缘,他也可以为其说上几句话。

    “既持令引,仙缘已结。不是凡尘人,就不要再惹凡尘事。其他人也不得再有无妄的争辩。”

    清冷的声音掷地有声,透传每个人的心。

    各派弟子见近北出声决判此事,心中对结果也没有任何异议。

    众人就抱手弯腰道:“谨遵师兄之令。”

    花胖子见各派弟子对那说话的白衣如此尊敬,就知道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只是还不死心一般,双眼无神,口中喃喃道:“高儿就不...还有郑仙长,许道人...”

    花高,郑谨还有那个许姓道人弯着的心口狂跳,感觉腰险些无力,自己要歪倒在地。都是连忙稳住心神,额间满布细密的虚汗。

    这几日与花胖子有所交流的人,是生怕那被叫到自己的名字,头都往下低了低。

    近北突然为自己说话,花倚兰很激动,感激的看着近北,她知道有近北的这句话,自己是真的可以脱离那个地方了。

    然后郑重的收藏起这块属于自己的令引,花倚兰转身正对着现在有些疯癫的花胖子。

    嘭的一声,重重的跪了下去,双手支撑,额头触地。

    “倚兰,拜叩叔父。多谢叔父这些年的照顾,望叔父好好的保重身体,等倚兰回来。”

    砰砰砰!那姿容潋滟的少女,毫不怜惜自己,重重的三声磕响在天地间,万人前,高台上,花胖子心中。

    花倚兰的恨里。

    听到声响,花胖子醒来,看着那迤逦的身姿,满是决绝的意味。

    那柔柔弱弱的言语里,旁人听到是深情。花胖子却觉得如同现在抬着纤细脖颈看着他的眼睛,里面全是寒芒。

    好似羞愧了,花胖子低下了头。他慢慢的转过富态的身,佝偻着走下台阶,进入人群,小心翼翼的藏匿着自己,想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