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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把手指凑到洞口,忽然觉得一股吸力自塔内传来,牵着身体不由自主靠近石塔,手臂被吸进塔里,整个人贴到塔身。塔里“嘶嘶”几声怪响,有根类似于绳子的玩意儿缠住我的胳膊,手心更是摸到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我急忙抽手,整个人却像个铁块被强力磁铁牢牢吸住,根本动不了分毫。
更让我心寒的是,手指似乎是被一张黏滑的嘴吸住,血液“簌簌”向外流着。
“还不快帮忙!”我抵着石塔往外挣,吸力更强,胳膊肘“咯咯”作响,眼看就要脱臼了。
月饼正要顺着圆洞往里甩桃木钉,手腕突然停住,奇怪地“咦”了一声。
“你丫墨迹什么?”我话音刚落,旁边的圆孔里钻出一根长满细细密密红色疙瘩的手腕粗的触手,颤巍巍地探到面前,顶端拳头大小的肉包花瓣状绽开,冒出一只布满血丝,金色瞳孔的眼球。
我和眼球隔着不到五厘米,就那么定定地互相看着,真成了“大眼瞪小眼”,我吓得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这时一股暖意从割破的指尖传回体内,吸力消失了。
我收不住势子跌坐在船里,船身左右摇晃。我控制着身体平衡,挥刀砍向触手。月饼扬手甩出桃木钉,我只觉手腕一麻,军刀掉进水里。
“别动!”
月饼这么做肯定有道理,我一动不动,任由那根触手顶着眼球又往外探了一米多,凑到我面前,眼球上下转动,似乎在打量我。
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闻到触手散发的那种夹杂着草药的腥臭味,更是恶心得胃里翻腾。我眼看顶不住这种视觉嗅觉双向冲击,正想有所行动,月饼用唇语说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冷静。”
我瞪了他一眼,屏住气绷直身子,爱咋滴咋滴吧!
触手搭到我的肩膀上,湿液浸透了衣服,黏腻湿滑的感觉说不出的别扭。我实在受不住了,刚要伸手把这鬼玩意儿扯下来,触手绕过我的脖子轻轻一勒,眼球对着我点了三下,像是在鞠躬。
我心说咱能换个正常点的礼仪方式么?又不是情侣见个面还搂脖子秀恩爱。这要是用力过猛还不把我勒死了?看月饼一点不紧张,当下又不知道该怎么做,只好也跟着点头。
谁料那颗眼球停止转动,瞳孔忽大忽小,最终缩成人瞳形状,几缕鲜血从眼球边缘向下汇聚,凝成一滴血泪,滴落。
“多克迭松,环己春噶发,也督。”月饼双手合十,隐约间,一道青气从指缝飘出,在空中停顿片刻,“嗖”地飞入石塔。
石塔里传出和月饼话语类似的音节,那触手由红转白,眼球里的血丝褪去,从我的脖子松开,转向月饼点动着,缓缓缩了回去。
“呜呜”,湖风吹过,贯穿石塔圆洞,宛如女人凄凉的哭声。
仔细一听,真有个女人,在石塔里,哀哭。
我跌坐船里,心有余悸地说:“你丫刚才念的是蛊咒?塔里是什么玩意儿?”
月饼食指摆在唇前让我噤声,侧头听着哭声,眉毛刚扬到一半停住,表情越来越诧异。
我反应再慢也明白月饼和塔里的“女人”有某种联系,虽然满脑子问号,也只能耐着性子不吭气。
女人在塔里哭得更急,尤其是湖风洞穿石塔圆孔,更使得哭声断断续续,无比悲切。月饼如同老僧入定站在船里,拇指飞速地点着其余四根指头,嘴巴微微张开,眼角不停地跳动。
我头一次看到月饼这种诧异的神情,细听哭声,才发现其中蹊跷。
女人的哭声听似杂乱无章,却抑扬顿挫极有节奏感,蕴含着奇特韵律,每隔两三秒会蹦出一个不同于哭声的音节,像是农村送葬时的哭丧,哭几声说两三个字,组合起来就是一个完整的悼念句子。
女人明着在哭,实际却在向我们传达着某种信息。很明显,月饼能听懂她说的话。
冬夜,西湖,我们在石塔外,塔里有个女人在哭,这种气氛异常诡异。我手心直冒冷汗,想到毕业前发生的一件事情——
大四寒假,学校3号女宿舍楼翻修暖气管线,学生返校前施工结束。本来这不是什么大事,没想到417寝室的女生们住了几天,一个女生和男朋友去外面租了房子,另外两个女生干脆住进了学校外的宾馆。问其原因,三个女生说新修的暖气不好用,寝室太冷。
大学时学生校外租房这种事儿司空见惯,倒也不值得大惊小怪,没想到过了几天,隔壁寝室的女生们也搬走了。其中一个嘴快的女生说,每晚睡觉都能听见墙里传出弹珠声,指甲盖挠墙的声音。
事儿经不住传,没几天全校皆知,学校贴吧顿时冒出各种版本的鬼故事。更有几个人煞有其事地证实半夜有人敲门,开门一看,走廊尽头站着一个白衣女子,慢悠悠拐进楼梯。
不管事情真假,一时间3号宿舍楼成了谈之色变的鬼楼,许多女生都搬出去和男友过二人世界了,到了周末更是无人敢住,好端端的宿舍楼成了空楼。
我和月饼知道了这事儿自然大感兴趣,趁着周末宿舍楼没几个人,顺着楼外的消防梯爬到四楼走廊窗户翻了进去。进了417寝室,确实如女生所说,屋里异常寒冷,暖气片冰凉,看来还真是因为温度原因。估计隔壁女生想找个借口不住寝室,编了这么一段瞎话。
我们大感失望正准备走人,忽然听到“啪啪”的弹珠声,月饼模仿女生睡觉的姿势躺在其中一张床上,隐约能听到墙壁里有类似于指甲划过的声音。
我点了根白蜡,火苗由黄转绿,斜斜偏到暖气方向。月饼敲着暖气片,在暖气管线的位置敲出沉闷的“扑扑”声,显然有什么东西堵住管线。我们费了好半天劲才把管线卸开,从管子里拽出一根半尺多长,两头塞着槐木的人体前臂骨。
接下来的事情着实狼狈,水管通了热水“呼呼”直冒。我们费了半天劲,烫得胳膊通红才把管线拧上,湿淋淋地带着骨头跑了。
回到寝室拔开槐木,骨管里面塞一张红布,绣着一个女孩的乳名和生辰八字。虽说不知道女这个女孩是谁,不过我们明白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这是民间一种极为凶恶的“尸语术”,类似流传于木匠手艺里的“厌胜术”。施术者将横死之人的乳名、八字写于红布,放入死者骨内,置于受诅之人的居所,怨气不散汇凝音声,夜半时怨音响起。受诅人夜闻此声,起初经常说梦话,逐步发展成梦游,模仿死者生前一举一动。历时108天,阳气彻底涣散,形同死人。
“夜半无人尸语时”这句话,也是由此而来。
这种术还曾引起明朝皇宫一起著名悬案,此后再没听闻,没想到出现在学校寝室。
我和月饼分析了许久,找了很多线索也没得出所以然,只好用桃木灰、决明子、夜明砂熬水,骨头浸泡三天、暴晒一天,和红布一起烧成灰,午时埋在花坛里,就此破了术。女生们也陆陆续续回了寝室,此后相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