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搓板上一棱一棱很是折磨人,凤栖却是不怎么在意,抬头看向临月,轻笑着叹息,带着一丝纵宠,“月儿,我现在可以说话了吗?”
临月微默,偏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意外,想了想,又不觉得太过意外。
或许她也清楚,自己在凤栖心里的分量已经远远胜过他的尊严和骄傲,所以对于他此番如此轻易就妥协的举动,本就应该在意料之中。
但是临月却并不觉得有多得意,她淡淡道:“我也没说不让你说话。”
说完,视线漫不经心地又回到了手里的书页上,声音也愈发淡漠,“你还是起来吧,我只是与你开个玩笑,并没有要折辱你的意思——堂堂一国之君,这样子不好。”
这样子不好。
短短的几个字,让凤栖心里蓦地像是被针尖刺到了一般,尖锐地疼了一下,他微怔,眸光锁在临月看不出情绪的面上,恍惚意识到,这个女子当真是生气了。
并非大发雷霆,也没有多尖锐严厉的言语控诉,但是成亲一年以来,这是临月第一次在凤栖面前生气,第一次真真正正地生凤栖的气。
若说早上她还打算主动出击,如云绯所言那般试图与他沟通,那么此时,她或许连沟通的欲望都没有了,眉宇间带着些许倦怠,些许意兴阑珊,淡漠而疏离的表情,让凤栖心里陡然生出一阵浓烈的不安。
凤栖发现自己错了,或许,不仅仅是他错了,便是云绯,宫澜,还是那一众吓得脸色发白的宫女,她们都想错了。
他们都以为,临月只是出于一点不悦,想耍一下小女子的威风,想使一下小性子,治一下不听话的丈夫……但是,此时凤栖却分明感觉到,隐藏在这层整治的玩笑之下,临月最真实的情绪,只怕是连云绯都没有察觉到的。
这个发现,让他真真切切地感到不安。
“月儿。”他开口,声音带着些许紧绷,“你在生气?”
生气?
临月倚在床头,闻言沉默了片刻,索性放下手里装模作样的书册,淡淡道:“凤栖,我觉得我们之间——”
“月儿!”凤栖几乎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几乎是失态地开口打断,看到临月瞬间沉默了下来的表情,他微顿了一下,才缓缓地,温声地道:“月儿,不要轻易否决了我,你现在心情不好,我知道,我也愿意认错,但是请你不要——”
“凤栖。”临月表情平静地看着他,也同样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却比他平静不知多少倍,“你不必如此,真的。”
凤栖脸色微白,指尖无法控制地颤了一下,生平第一次,他体会到了一种力不从心的滋味。
临月淡淡道:“凤栖,你认错,不过是抱着男人就该低头的心态,这是你的大度。我也承认,你是因为爱我,所以愿意委屈自己。”
凤栖怔忡地摇头,“我不觉得这是委屈。”
“你不觉得这是委屈,可是……我却觉得,这的确是委屈你了。”临月唇角轻轻扯了一下,抬头望着头顶冰蓝色的轻纱帐幔,“你觉得我无理取闹也好,觉得我不可理喻也罢,或者,认为我恃宠而骄也行,随便你怎么以为,但是凤栖,我还是要告诉你两件事——”
“第一,楚非墨在我心里,是家人,是兄弟,固然曾经我跟他是完全没有关系的陌生人,可这一年多来,他为我,为我们,做过多少事情,我觉得不必细数。他与我非亲非故,我甚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般无条件地帮我这么多,但是纵然我多冷心无情,也不可能对这样的付出无动于衷。”
“他的身体出了状况,我心里担忧,不安,焦虑,我没有办法去救他,我唯一的希望只有你——可即便我把希望都寄托在了你的身上,我也并没有强迫你必须治好他。你若有办法,我欣喜若狂,你若没办法,我只能黯然悲伤,另想他法。若实在无奈,也只能听天由命。”
“可是我不明白,在我需要你的时候,在我心里焦躁不安的时候,在我迫切地想知道他究竟有没有救的时候,凤栖,你为什么选择对我避而不见?”
凤栖抿唇,目光瞬也不瞬地锁在她没有情绪的脸上,听着她一字一句平静至极的话语,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双手,俊美的脸色渐渐发白。
没有指责,也没有控诉,似乎只是感到不解,感到疑惑,可是这不带丝毫情感的字字句句,却让凤栖体会到了一种逐渐深沉的不安,还有懊悔自责。
“凤栖,我从不否认你爱我,你对我的感情究竟有多深,我也不是感受不到,可是你大概从来不曾体会过,一个女人脆弱的时候,有多希望能听到一句深爱之人安抚的言语?或许在你心里,像我这样骄傲强势的女人,是根本不可能有脆弱这种情绪的吧?”
凤栖摇头,不,他从没有这样想过,真的……
“云绯说,男人得治。”嘴角缓缓上扬,临月似乎觉得这话有点好笑,可是唇畔上扬的弧度,却分明染上了浓浓的讥诮,“男人得治,这句话从云绯嘴里说出来,唯一给我的感觉却只是一种轻松的情趣,但是这种情趣只适合于她跟战逍遥——因为我和你,与云绯和战逍遥两人是不同的。”
至于哪里不同,临月不想解释,也不想刻意去分辨剖析,因为没必要。
“但是云绯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她说夫妻之间需要沟通,于是我觉得与其这样僵持着,不如主动打破僵局,毕竟我处在一个弱势的局面——楚非墨的生死,让我无法任性地端着骄傲与你僵持下去。可是凤栖,你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在御书房扑了个空,又在勤政殿吃了个闭门羹之后,我心里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凤栖倏然一震,似乎已经预感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了,脸上血色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