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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大梁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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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巢起义失败后,僖宗政府这个理论上的全国最高权力机关,其实已经是名存实亡了,

    代之而起的则是依靠这场战争发家的各路藩镇,他们在战后彻底将大唐帝国的政治版图瓜分的一干二净。

    《旧唐书》第十九卷下《僖宗纪》曾对此明确记载道:“时李昌符据凤翔,王重荣据蒲、陕,诸葛爽据河阳、洛阳,孟方立据邢、洺,

    李克用据太原、上党,朱全忠据汴、滑,秦宗权据许、蔡,时溥据徐、泗,朱宣据郓、齐、曹、濮,王敬武据淄、青,

    高骈据淮南八州,秦彦据宣、歙,刘汉宏据浙东,皆自擅兵赋,迭相吞噬,朝廷不能制。江淮转运路绝,两河、江淮赋不上供,但岁时献奉而已。

    国命所能制者,河西、山南、剑南、岭南四道数十州。大约郡将自擅,常赋殆绝,籓侯废置,不自朝廷,王业于是荡然。”

    以上记载的都是战后大唐帝国中的实力派人物,这些实权人物各自割据一方,拥兵自重,

    截留税赋,更不时地为了自身的利益相互征伐,而僖宗集团对此基本上是无力约束,只能听之任之。这样一来,

    就更加助长了这些藩镇的嚣张气焰,这也使得大唐帝国在最后这一段不长的时间内,重新上演了一段精华版的春秋故事。

    在这些藩镇中矛盾最深的当属河东节度使李克用和宣武军节度使朱温。

    这两个人本来都是镇压黄巢的主力人物,但在最后关头却反目成仇,

    并因此上演了一幕长达数十年的晋、汴大战,这件事情还得从黄巢攻汴州说起。当时黄巢因被李克用等四镇联军击败,便从陈州撤围,

    转攻汴州。汴州是朱温的老窝,朱温见黄巢来势凶猛,生怕抵挡不住,忙又向李克用求救,李克用随即出兵追赶黄巢。

    并在半路上将黄巢击败,黄巢不敢再去攻打汴州,带兵向东逃窜,汴州之围遂解。

    这一来。李克用帮了朱温的大忙,两家以前关系也不错,辖地又不接壤,也没有什么领土纠纷,利益冲突。

    按理说应该是个好事情。但万没想到的是,李克用刚从冤句撤回汴州,两家就因为一点小事情而结下生死大仇。

    当时朱温因为李克用帮了自己的大忙,见李克用在汴州城外扎营,就力邀他进城休息。

    李克用也不推辞,带着几百亲兵就进了城,被朱温安排在上源驿馆休息,

    礼数十分周全。当晚朱温又大摆筵席招待李克用,当然规格肯定都是最高的了。本来事情到这里也都是好事,

    两家喝完酒吹吹牛。等天亮了,李克用拍拍屁股走人,什么事儿都没了。

    偏巧李克用当时只有29岁,年轻气盛,再加上刚打完胜仗,就有点忘乎所以了。

    边喝酒边说破黄巢的趣事,结果越说越高兴,刹不住闸了,后来竟然说到朱温曾经是黄巢手下等事,

    让朱温和他的手下非常下不来台。李克用浑然不觉。一味地夸功自傲,朱温心生怨恨,却也没有当场发作。

    酒筵一直持续到傍晚,李克用喝得酩酊大醉。不能出城,当晚就留在上源驿过夜。

    本来这事到此也不算什么,李克用酒后失言,确实有不对的地方,但他毕竟刚帮了朱温的大忙。

    朱温要是气量大点,忍一忍也就算过去了。谁也不会因此笑话他。但朱温是个最不能得罪的人,回去越想越生气,

    想着想着竟然忍不住了,遂将手下部将杨彦洪召来,让他派人去把李克用弄死。

    如果这个时候杨彦洪能在朱温盛怒头上劝一劝他,事情也不至于发展到后来那个地步,

    偏偏李克用酒筵上说话太气人,把朱温这些手下面子全给扫了。杨彦洪一听朱温要派自己对李克用下死手,欣然领命。

    随即领兵在驿馆外大道上联车为栅,塞住道路不能通行,然后派兵围攻上源驿。

    当时李克用喝得酩酊大醉,外面喊杀声震天动地,他也浑然不觉。

    而他带进城中的数百名士兵大多数也是酒醉不醒,根本没有抵抗能力,

    很快就被汴兵攻破驿馆。当时只有薛志勤、史敬思等十几名亲将没敢喝酒,见此情景,知道事情突变,惟有死守中门,奋力抵挡。

    独使侍从郭景铢入内去叫李克用,哪知道李克用酒喝得太多,根本没有一点反应。郭景铢没有办法,为防止他为箭所伤,

    只有先将灯火吹灭,又将李克用拖入床下,,然后用凉水猛喷其面。

    李

    克用被凉水一激,顿时清醒过来,知道大祸临头,一惊而起,急忙取来弓箭,带领手下亲兵欲夺路而逃。

    而这时汴兵放起火来,浓烟滚滚,烈焰四起,外面又有汴兵的重重包围,任凭李克用有通天的本身也难以走脱。

    哪知道或许他真是命不该绝,就在这个时候,原本晴朗的夜空眨眼间乌云密布,紧接着雷电交作,暴雨倾盆而至,熊熊烈火霎时被雨水浇灭。

    李克用趁此机会,带着手下几名亲兵翻墙而过,借着深沉的夜幕,冲出汴军的包围,

    路上顺着时隐时现的电光,摸至汴州城南尉氏门,缒城而逃,大将史敬思孤身断后,力战而死。

    朱温接到李克用逃出城外的消息,大惊失色,连忙带着杨彦洪追出城外。

    杨彦洪对朱温说:“李克用是胡人,胡人急着逃命肯定要骑马,镇帅看见骑马者就但射无妨。”

    说完两人分头去追。此时夜色漆黑,天幕沉沉,不能辨物,

    朱温追着追着看见前面有一人骑马赶来,当即取箭就射,马上之人应声落下。朱温赶过去一看,

    中箭者竟是杨彦洪,顿时莫名惊诧,便无心再追。带着手下人悻悻而回。

    李克用大难不死,一路逃回营中,与其妻刘氏报头痛哭。要说李克用这个老婆,

    用一句古话来形容真可以说是虎夫无犬妻。在李克用赶回来之前。

    已经有几个随从侥幸先从汴州城内逃了回来,向刘氏禀明了汴州之变,都说李克用已经死了。刘氏一想当时那个情况,

    估计李克用还活着的希望也是不大了。要是换成一般的女同志遇上这种情况,必须得扯乱头发。蹬掉鞋子,

    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对着李克用受难的方向大哭一声:“死鬼,你就这么走了,可叫我怎么活呀!哎嗨哎嗨呦!”但这个刘氏可真不是一般的女人,

    听到这个情况毫不慌乱,立刻将手下诸将召集起来,整肃全军,准备一到天明就起军还镇,为避免动摇军心。

    又将这些先逃回来的士兵全部杀死,以封锁消息,处理得十分得当。

    此时李克用回到军中,惊魂稍定,在军中大骂朱温白眼狼。想着自己好心好意替他解了围,却无端遭此毒手,怎肯善罢甘休?

    立即便要点齐兵马找朱温报仇。还是刘氏为人沉稳,劝李克用道:“

    老公你不要冲动,这次肯定是他姓朱的没理,把他千刀万剐也是该当的。只是这里是他们老朱家的地盘,老公你现在就发兵,

    一个是不一定能打过他们,再一个咱们上面还有组织呢!要是今天咱们就这么跟他们打起来。到时候有理也说不清楚了。

    不如先把情况跟上面反映清楚,看上面给咱们一个什么样的说法,到那时候再动手也不迟。”

    李克用一想也是,当即起军开拔,退回本镇,又写信大骂朱温。

    朱温接到信后。也知道是自己理屈,只得把责任往死去的杨彦洪身上推,

    给李克用复信中称:“前夕之变,我实不知,实乃朝廷派使臣与杨彦洪暗中合谋所为,今杨彦洪已经伏诛,望李公谅察。”

    但这话说给鬼听,连鬼都不信了。七月,李克用回到晋阳,一面大治甲兵,

    欲报上源驿之仇,一面又上表朝廷,要朝廷派兵讨伐朱温。

    这时候黄巢刚死,僖宗才舒了口气,接到李克用的表章不免大惊失色。

    这件事很清楚,肯定是朱温输理,本来李克用去中原就是助他们围剿黄巢的,又帮他解了汴州之困,就算李克用喝多了耍了几下酒疯,

    那不过是小毛病,你爱听就听着,不爱听跟他吵吵两句也就罢了,总不至于对人家下死手吧!

    只是道理虽是这么个道理,但朱温也不是好惹的,僖宗也管不了人家。但要是干脆不管吧!

    李克用又不能干。僖宗是两边都得罪不起,左右为难,只好一味地和稀泥,

    将李克用封为陇西郡王,封李克用的弟弟李克脩(音xiu修)为昭义节度使,又派宦官飞龙使杨复恭赴晋阳对此事进行调停。

    杨复恭是杨复光的弟弟,杨复光是晚唐时期最为著名的忠义宦官,素为全军敬仰,李克用能被朝廷重新启用,其中多有杨复光的功劳,

    所以李克用对杨复光还是十分尊敬的。此时杨复光虽然在收复长安后于关中病故了,但余威尤在,李克用对他的弟弟杨复恭还是很给面子的。

    但面子归面子,这次李克用跟朱温仇结得太深,不是靠谁的面子就能把这件事情给摆平的,所以任凭杨复恭把吐沫都给说干了,李克用也坚持要对汴州兴兵。

    杨复恭没有办法,只得回去僖宗向交旨。僖宗也没办法,只得又把他派回来,

    李克用还是不干,来来回回把杨复恭的腿都跑细了,也没整出个结果来。

    后来李克用一方面看出来想让朝廷派兵帮他讨伐朱温是没什么指望了,另一方面又看在杨复光的面子上,就不想再为难他的弟弟了,所以假意答应了朝廷的条件,说暂时先不对汴州兴兵。

    但实际上李克用一刻也没放松备战,只等时机一到就甩开朝廷,自己起兵去找朱温抱仇。

    不久,李克用觉得军备已齐,可以出兵去讨伐朱温了,但却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关中又出了一件大事,

    使他暂时顾不上对汴州动兵,这也使得早晚开打的晋汴之战暂时延缓了它发生的时间。

    然而,刚刚回到长安城的僖宗却并没有因为这场晋汴大战的延缓而松一口气,

    反倒是因为李克用没能顾得上出兵汴州,而被迫从还没坐热乎的金銮宝殿中再次仓皇出逃。

    这件事情还得从唐军收复长安说起。黄巢于中和三年四月逃出长安,大概过了两年左右,

    僖宗才于光启元年三月,回到这座阔别已久的都城。在经历了黄巢两年多统治之后,

    长安城里往日的繁华早已成过眼烟云,触目之内,荆棘密布,狐兔从生,好一派悲凉景象。

    此时摆在僖宗面前的最大难题就是巨大的财政赤字。早在成都的时候,

    大宦官头子田令孜就招募了神策新军四万五千人,再加上原有的神策军两万多人,

    共有七万多军队需要朝廷供养,除此之外,南衙北司中还有一万多的各级官员,也都在向朝廷伸手要钱。

    而此时,地方军阀纷纷截留财政,不再向朝廷上交税赋,这样一来,中央财政部门财源枯竭,无法维持正常的运转,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

    所以作为僖宗政府内的实际当家人田令孜肯定要动点小脑筋。

    田令孜瞄来瞄去,把主意打到河中节度使王重荣的身上了,因为王重荣手里有安邑、

    解县这两座号称聚宝盆的盐池。唐朝自安史之乱后开始实行盐铁专卖制度以来,

    盐税就是国家最大的一项税收,而安邑、解县这两座盐池贡献的盐税,又在总盐税收入中占了大头,

    此时这两座盐池都被王重荣控制着,每年只给朝廷进贡三千车盐,其余的一概留为自用,这叫田令孜看了非常眼红。

    光启元年四月,田令孜以朝廷的名义发出诏命,要从王重荣手中收回两盐池的利权养军,并由他自己担任两池榷(音que却)盐使。这等于是从王重荣身上割肉一样,王重荣当然不可能同意,

    马上给朝廷上疏说不行,他还要靠这两池盐利养军,对朝廷给自己下达的交出盐利的命令是坚决不接受。王重荣在镇压黄巢的战斗中是立过大功的人,

    再加上手握重兵,田令孜也不想一下就闹翻,就以僖宗的名义派出宦官去谕解,前前后后去了好几次,

    王重荣就是不服,怎么说都不行。后来田令孜派出自己的干儿子匡佑出马,开始的时候王重荣还多少给田令孜点面子,

    但这个匡佑狗仗人势,对王重荣的态度十分不恭,这一下把王重荣惹怒了,当即大骂匡佑无礼,又历数田令孜的罪过,

    说着说着火气上来了,命人把匡佑拖出去砍了,多亏了河中监军在一旁劝解,匡佑才得以连滚带爬地逃了回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