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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伟国赶到一店时,已经将近十一点了。
大家都在各司其职,为午餐开餐坐着准备,一切看上去都是井然有序。
恍惚之间,陈伟国想到去年来这家面试、和关总一起准备开业、开业前三天火爆的场面,以及年夜饭和家人朋友在这里聚餐等等事情。
明明还没到一年的时间,他却感觉像是过了几年一样。
他知道,多半是要离开了,所以才会有这种不舍难忘的情绪。
除此之外,他也发现到,即便是没有他,店里的生意依然会很好。
这是他的悲哀,却是这家店的成功。
过了中午,刚忙完午餐,刘旺就给他打来了电话。
“陈经理,你今天上班前给员工培训了吗?”刘旺在电话里问道。
“有。”
“有!陈伟国,我问过你们店里的员工,你根本就没给他们做过培训。”刘旺在电话里大发雷霆。
“陈经理,大家都是成年人,有就有,没有就没有,有必要撒这个谎嘛?”刘旺质问。
陈伟国冷笑一声,反驳道:“你也知道你是成年人啊,那何必要自欺欺人?星城那两家店生意这么差,是员工的问题嘛,你心里没有底数嘛?”
“陈伟国,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是小孩子嘛,连这种话都听不明白?你搞这种培训有什么意义?能让星城两家店的生意变好?不就是想折腾给老关总看,好让他知道你也在做点事的,并非毫无作为。”陈伟国直言不讳道。
“陈伟国,你不想干了是吧?”
“不想干的人是你吧?身为品牌总监,你连建宁这几家店都没来做过调研,如今星城两家店祸害得差不多了,还想来祸害建宁这边的店。”
“行啊,陈伟国,你有种!”
说罢,刘旺便将电话挂了。
陈伟国长舒了一口气,有些话早就想说了,如今说出来心里舒服多了。
他很清楚,刘旺虽说是品牌总监,但也动不了他。只是明明本来大家各顾各的,刘旺非要将手伸到建宁这边来,关键是瞎搞胡来,他也没必要给他体面了。
......
往后半个月,陈伟国一边在等待着拆迁款,一边在想着今后未来的规划。
此间他没有给关总打电话和发短信,关总也同样没有联系他。
他才意识到,原来关总每天是这么忙,忙到世界里只剩下工作。
最关键的是,他对于关总和饭店的作用一样,也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而关总越忙,意味着两人之间的差距就越大。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看关总时,总是觉得她那么近又那么远。
近是因为关总有时候会停下来,回头看他一眼;而远,则是他一直在原地踏步。
就像儿子说的那样,关总出现在他的圈子里只是小概率事件,而迟早有一日,关总是要回去自己的圈子。
想通了这些问题之后,陈伟国清楚了自己的处境,也知道接下来的路,也明白自己要做出哪些割舍。
眨眼间,便到了七月。
夏天彻底到来,2004年也过去了一半。
田园星光饭店星城三店开业了,业绩依然不理想。
而建宁四店这边,却因为店门前的道路开通、以及陈伟国一连串的促销活动,终于扭亏为盈。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身为品牌总监的刘旺终于带着市场经理和营销经理来做调研了。
陈伟国以筹备五店为由,并没有去接待他们,而是让各个店的店长去接待和介绍。
一直到了晚上,刘旺给他打了电话,说是邀请了关爸也就是关心颖的父亲,要他晚上一起到一店吃个饭。
又是刘旺又是关爸的,陈伟国猜到必然是鸿门宴。
不过自己迟早都是要离职的人,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到了傍晚,陈伟国是最后一个来到包厢。
“陈经理,你看关老都到这么久了你才来,怎么着也得自罚三杯。”刘旺说道。
陈伟国笑了笑,然后对关爸说道:“叔叔,抱歉,因为在谈五店的项目,所以来晚了。确实要自罚三杯,只是晚上还约了其他人,所以就先以茶代酒,这三杯酒以后再还了。”
关爸笑了笑,说道:“陈经理,不要紧的,喝酒伤身,喝茶好。”
刘旺愣了一下,随之脸上堆着欢道:“没错,没错,喝茶好,喝茶好。”
等到陈伟国坐下之后,关爸说道:“陈经理,我记得上次见面,还是在过年的时候,你家那儿崽子,让我至今都印象深刻。”
“叔叔过奖了,小孩子不懂事,希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你崽哪是不懂事,明明就是懂太多了,不仅懂诗词还懂外语,不敢相信那还是个两岁的孩子。”
听到关爸这么说,一旁的刘旺皱了一下眉头。
“并不懂,就是从电视上学了一点而已。”陈伟国依然谦虚道。
“对了,陈经理,”关爸话锋一转,“刚才刘总监向我汇报了一下你们品牌今年的业绩,我想听听你对业绩的看法?”
陈伟国看向刘旺,想了想后才知道:“我不知道品牌的整体业绩,只知道建宁这边四家店的情况。”
“可你不是品牌副总监嘛?”关爸问道。
陈伟国目光闪烁了一下,然后笑道:“是嘛?叔叔,你今天要是不说,我都不知道我是个副总监。而且刚才我进来时你也听见了,刘总监是喊我陈经理的。”
关爸看向刘旺,刘旺连忙说道:“每半年我们都会召开一次高层会议,然后会总结一下上半年的业绩,前几天的品牌高层会议,陈经理你自己不肯来,没人请得动你。”
陈伟国看了一眼关爸,发现关爸脸色有些不悦。
他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然后解释道:“不是不肯来,是那天建宁四家店联合活动,我抽不出身,这个我已经在电话里向刘总监说过了。”
“是嘛?我怎么没记得有这回事?”刘旺装傻充愣道。
“没事,当时我是当着四家店的店长和经理们的面打的电话,刘总监要是想不起来,他们会帮你想起来的。”陈伟国轻描淡写地回应。
“陈经理,”关爸又开口说话,“上半年建宁这边四家店业绩喜人,这一点值得肯定,你的功劳最大。只不过,建宁的市场才刚起步,竞争不是很大,等到过几年竞争压力大了,日子就没那么舒服了。”
“关老对市场的了解十分透彻,在下佩服。”刘旺笑盈盈地说道。
“虽然星城三家店没做起来,但是那边市场竞争大,我们愿意给任何人机会和时间,就像当初我们肯接受采纳陈经理的方案一样。”关爸对着刘旺说道。
他这句话虽是对刘旺说的,其实是说给陈伟国听的。
“关老你放心,年底我们一定把星城这几家店都做起来。”刘旺向关爸承诺。
说罢,刘旺要给关爸倒茶,却被关爸用手堵住了杯口。
“你这杯茶,等年底的时候再喝。”关爸说道。
“是是是!”刘旺哈腰点头。
“陈经理,”关爸突然看向陈伟国,“虽然建宁四家店的业绩都很好,但是无规矩不成方圆。即便你和刘总监的理念不同,可他毕竟是你的上司,否则要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整个公司不都得乱套了。”
“关老,没关系的,陈经理毕竟还是有些年轻气盛,当初我也是这么过来的,慢慢下来就会沉稳的。”刘旺对关爸说道。
关爸微微点头,然后主动拿起茶壶,给陈伟国倒了一杯茶。
“今天我并没有任何敲打你的意思,只是想给你年轻人提个醒,不要以为自己做了点成绩就能够目中无人。大家终究是个团队,所有的船员都得听船长的安排,否则迟早会翻船。”
倒完茶后,关爸坐回到位置上,两只手掌交握在一起,道:“我们需要人才,但是更需要服从命令和安排的人才。我是因为欣赏你,才愿意跟你吃一顿饭,对你说这番话。接下来,我希望你能表个态。”
关爸的意思,是要陈伟国向刘旺自罚三杯。
陈伟国算是听明白了,相比起能力,关爸更看重的是服从。他就算做得再好,那也不会做到总监这个位置,因为他不是关爸选中的人。
难怪关总要将公司选在星城,咖啡店、西饼店和奶茶店都只在星城开店,原来都是想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顿了顿,他起身,将关爸倒给自己的茶捧起来放到了关爸面前。
“叔叔,我不渴,不喝你这杯茶。”
见此情形,刘旺颇为惊讶,关爸则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随后,陈伟国从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笑着说道:“就算我真的渴了,自己也有水喝。”
陈伟国蓦然起身,对着刘旺说道:“从现在起,老子不干了!”
说罢,陈伟国转身出了包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