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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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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是在楚宫宫门边停下,等盛长宁下了马车,车夫便恭敬地一执礼,才重新跳上车,晃悠悠地原路返还。

    车夫和马车都是沈约派来的。

    得知这个猜想后,盛长宁不知怎的,一路上莫名来的燥意去了大半,她微微弯了下唇角。

    原身盛长清居住的清欢阁,其实距宫门不远,这几日盛长宁在元儿口中,明里暗里地探听到了一些东西。

    盛长清的生母是一介宫婢,是父皇在一日饮酒醉后发生的,其实这算不上一桩幸事。

    盛长宁有一回在宫婢闲扯的话中,听到过。盛长清的生母本在宫中有位青梅竹马,据说是名侍卫,还是自小定的娃娃亲,只待她年满出宫便完婚。

    语焉不详中,关于这位生母与竹马的事,盛长宁听得有些混乱。

    只知道,盛长清是在六岁时生母病逝,与此同时,盛长清帝女的身份才公之于众,父皇按辈分赐字“长清”。

    因着那时未办什么宴礼,父皇也未曾隆重地广而告之,盛长宁那时又还算年幼,整日蜗居长宁宫习字温书,宫中有又庆嬷嬷在,像这些俗事根本传不进她耳中。

    而在身边揭露之前,她这位五妹,一直都被以为是那宫婢捡来的弃婴。在宫中的前六年,盛长清的地位,可想而知有多低卑。

    回了阁楼中,或许是在别苑中吃得太饱,盛长宁坐在榻上便觉得眼皮耷拉,昏沉困觉起来。

    元儿为她更下外裳,一边为她拆下发髻,在铜镜中见了盛长宁的神色,便笑道:“公主,车顿劳累,您去歇会罢。”

    盛长宁轻“嗯”了声,哈欠连天中,镜中的人泪眼朦胧,她是真的要去睡会了。

    一番折腾完后,盛长宁如愿躺在榻上,元儿为她放下帘子便轻轻退去。

    头顶的湛青色帘子绣着双鹤,盛长宁看着意识便模糊下去,困转间,她脑子里还回想着盛长清的事。

    如果她设身处地这般,她肯定不会同那位宫婢一样。

    尽管掩藏盛长清的身份不容易招来妒恨,可他定然是没想过一个低卑的女童在宫中生活,能比一位堂堂帝女容易多少?

    更遑论,当年兄长的储君之位已定,他同盛长宁是先后的子嗣,地位不可撼动外,父皇的妃嫔中,除却良妃诞下一子二女,执掌凤印,再就是失去幼女的淑妃,可她也是常居佛堂礼佛,从不过问宫中之事。

    纵观后宫之中,那位生下公主的宫婢,实在没什么值得娘娘们妒忌的地方。

    只要她没坏心,并不想着往上攀爬,总能讨得一介不高不低的位分,带着盛长清在宫中安居一隅,总不至于像现在这样,随意被宫仆欺辱……

    ………………

    窈窕酒楼。

    沈约摇着纸扇,倚在窗边,也不知往下瞧见了什么,长眸飞扬勾人,显然心情好极了,整一幅浪荡不羁的公子模样。

    袁兴还在痛心疾首:“公子,您怎么能这样不矜持?要不是奴拉了您出来……那姑娘肯定是要气了的!”

    听了这话,沈约斜斜递过一记飞眼,“你又知道了?”

    袁兴话被一噎,堵在口中,闷得脸色通红,咬着牙他正要再行劝谏地说上一句“姑娘家都是这般”时,沈约就扭过头去了。

    接着,袁兴看见了这些日子有些阴晴不定的公子,翘了翘唇角,望向远处的眼眸中,泛着像是如获新生的笑意。

    尔后,公子道:“她同别人不一样,没人比我了解她。”

    觉得牙酸的袁兴:“……”

    公子的爱情来得太快,快得要把他酸倒的那种。

    察觉了袁兴的面色发难,沈约把手中折扇摇得欢腾,再来暴击一次,“兴儿,可惜呀,你是不懂这种感觉的……”

    袁兴好不容易隐忍下来,他快速转移话题,“公子,江南来信了,大人让奴告知您……”

    “我不听。”沈约两眼望天,“要回去是不可能的,打死都不可能,让沈老头和我外公谈去。”

    袁兴额间跳了两跳,还是把话给说了下去:“不是……大人让奴告知您,此次的冬茶由您押运进京。”

    手间的扇子顿了下,沈约登时错愕地抬头,他伸出手指指自己,语气都轻缓了下:“我……?”

    可以说,历经两世,这是从没有过的事。

    沈约很有自知之明,沈老头虽然宠自己,但在这种关乎沈家命脉的大事上,即便他自己亲自去,也不会让他这个乖戾的儿子多手。

    之前他不懂,只以为老头是同旁人一样,觉得他乖悖违戾,不堪大用。

    可直至后来,沈家被弹劾,牵连出一桩命案后,沈府上下一百多口人接连落狱,就连那时已然成为皇帝心腹的沈临之,明面上都被贬职。

    只有他,在几年前就已经被沈阳明“赶出家门”的他,躲过了此劫。

    这么多年了,沈约仍旧能回忆起那一日。那时宁宁已死,他游荡人间数载,守了那抔黄土十余年,他想去见见她没见过的风光。

    他跪在地上,祈求父亲让他离开,那个向来对他无可奈何的人,再一次轻轻叹了口气,只是那时,他没注意到父亲语气中的如释重负。

    就这样,他在众人眼里,被父亲沈阳明驱逐出门,甚至连宗祠之上都除了他的名讳。

    那时他心已随宁宁走了,也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京城中人无一不对此唏嘘不已。

    可就这样,他离去不过一年时景。

    沈家覆灭。

    而如今,父亲居然为了让他进京光明正大,竟能让出一贯是沈临之的职责来,交与他。

    沈约冷静下来,这一世的不同,还是在于他。

    “公子……”袁兴忍不住地推推他的胳膊,“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回江南,无旨回京可是大罪啊,偏偏您还明目张胆地去了秦风别苑……”

    袁兴在脑海里想着说辞,他已经预料到了说服公子答应,该要废多少口舌……

    “立刻、马上。”沈约甩下话,一手合扇,一边大步流星地下了台阶,后头袁兴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他要速去速回,运送冬茶于他来说也算是及时雨了,毕竟如果在京城、在宁宁面前看到沈临之。

    他可能真会忍不住横刀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