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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九章 做人留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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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张浚回来了,杨沂中着实吃了一惊。

    这是啥情况?

    昨日早上出发,今日早上就回来了?

    杨沂中心中纳着闷,刚要出门去拜见张浚,就迎头碰上了张浚的侍卫。

    “太尉,相公请您前去议事。”

    果然有事。

    杨沂中心中打了个“咯噔”,问道:“相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是出了点变故,具体是何事,小人也不知。”

    杨沂中赶到都堂,张浚刚洗了把脸,这没日没夜的跑路,身子骨差点给颠散了。

    “相公,您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沂中来了,坐。”张浚朝杨沂中招了招手,道:“这是鄂州御前兵马副统制吴达将军。吴达,这是殿前司都指挥使杨沂中杨太尉。”

    “末将吴达,拜见杨太尉。”

    杨沂中心中更是纳闷,怎么突然冒出个不认识的吴达,他朝吴达点了点头,“吴将军,无需客气。”

    “沂中,此次多亏吴将军忠义,要不然建康危矣。”

    杨沂中又是一惊,问道:“相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刘锜已归降叶治,清流关大捷都是假的,幸亏吴将军前来告我,要不然江淮危矣,建康危矣。”

    “刘锜也做得出!”张浚抛出的重磅炸弹让杨沂中瞬间色变,“相公,如今形势危急,当何去何从?”

    “如今之计,只能死守建康。”张浚忧心忡忡地说道:“刘锜归降叶治后蒙蔽视听、大军隐而不发,定有大图谋。若是不及早识破,恐有不测之虞。”

    兵贵机速、乘胜追击的道理杨沂中当然明白。

    叶治既然一声不吭地招降了刘锜,占了滁州,这么好的形势下理当一鼓作气直逼建康。可人家愣是没这么干,还整了这么一出,把朝中上上下下衮衮诸公的纯洁感情骗了个遍,这里头要不蔫着坏,谁信?

    “相公,恕末将斗胆。”吴达壮着胆子道:“末将以为叶治隐而不发,是想麻痹相公,让江防放松警惕,而后再率军突袭,猝不及防之下,说不定能阴谋得逞。”

    说要想突袭建康,张浚和杨沂中是有些不信的。

    现在两军对垒,江防不可能有任何放松,叶治想打张浚个措手不及,成功的概率不大。

    而且叶治要突袭建康,首先要渡江,几十万人马在建康眼皮子下渡江,怎么可能人不知鬼不觉。你这边刚上船,建康城头就看见了,哪还有什么“意外惊喜”可言。更何况江对岸的宣化有驻军,只要把烽烟一点,叶治还没上船,张浚这边就做好“迎客”准备了,哪还有什么突然可言。

    不过吴达有一点没说错,叶治这么大费周章,肯定是要让人麻痹大意,然后暗地里搞鬼。

    “兵法云,以正合以奇胜。”张浚分析道:“用兵之奇,在于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我看叶治是想声东击西,用奇兵突袭两浙。”

    经张浚这么一提醒,杨沂中惊道:“临安!”

    “虽不中亦不远。”

    杨沂中的额头开始冒汗,万一真像张浚所说,叶治要是突袭临安,那赵构不大大的危险了?自己两万殿前司一走,临安还有几个能打战的?

    “相公,您还记得当年的独松关吗?”杨沂中越想越惊。

    “独松关?”

    “正是。建炎三年,金军南犯,金兀术正是从独松关突袭临安。幸好陛下有神明护佑,先行一步,要不然危矣。”

    杨沂中这么一说,张浚想了那段痛苦的回忆。

    当时金兀术在临安扑了个空,一路追着赵构追到了海上,害得一朝君臣在狂风巨浪里渡过了“喜庆祥和”的大年夜,不少人到现在坐船都觉得反胃。

    看来真是这么个情况了。

    几十万大军想秘密渡江不容易,但万把人偷偷摸摸地溜到江南还是不难的。

    现在张浚他们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滁州、宣化一线,叶治只要在上游选个没人的地方神不知鬼不觉地渡江,那当年金兀术奇袭独松关的经典案例就很可能被复刻。

    原来形势已经危及到这个地步,可笑的是要不是吴达相告,所有人都还被蒙在鼓里不自知。

    好阴险歹毒的逆臣贼子,张浚心中暗暗骂了一句,令道:

    “沂中,令沿江各帅司关镇加强戌守巡查,多派侦骑日夜监视江北及沿江各渡口动静,建康也要加紧兵备,多储木石战具。”

    “还有,即刻起封锁江口,禁止所有船只往来。将江北所有船只集中到南岸,无我手令任何船只不得出港。”

    “遵令。”杨沂中肃然领命道:“相公,还需将此事火速禀告陛下,以备不虞。”

    杨沂中最担心的就是赵构被一窝端,现在知道了叶治的阴谋,肯定要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主子,也好主子有充分的时间做好各种应对,特别是跑路。

    杨沂中这么着急要向赵构报告,固然是担心主子的安危,其实更重要的是担心自己的安危。

    殿前司是禁卫军,职责就是保护皇帝。他杨沂中擅长的也就是保护主子,而不是什么行军大战对阵厮杀。

    缺乏安全感的赵构要是知道了叶治的阴谋,肯定会把杨沂中调回临安保护自己,这样一来,杨沂中也就能名正言顺地远离是非之地。

    “嗯,我即刻上奏,禀告陛下。”张浚吩咐道:“沂中,事情急迫,你抓紧去准备吧。吴达。”

    “末将在。”

    “你就留在我帐下听用,且听杨太尉差遣,好生报效。”

    “末将遵令。”

    杨沂中和吴达一走,张浚就提笔费起了思量。

    这个消息有点猛,不过小命要紧,眼下不是考虑赵构小心肝受不受得了的时候。

    让张浚费思量的是这个消息可能引发的另一个严重的问题。

    叛君降敌,这是灭族的死罪。

    若是赵构一怒之下将刘锜等主要将领在临安的家小一窝端了,咋办?

    张浚考虑的不是这些人无不无辜的问题,而是害怕这些无辜的性命做了赵构怒火下的灰烬,反过来会彻底将赵构逼上了绝路。

    前车之鉴就在眼前。

    当年要不是赵构中了那几个奸邪的毒,那家眷去要挟叶治,又或者叶治的阿爷阿姥没死在牢里,估计叶治和赵构现在也不会闹到这副田地。

    俗话说一人做事一人当,祸不及家小。

    如果一旦打破了这个底线,等于就是坏了江湖规矩,触及了逆鳞,那就只有以命相博。

    这消息传回去,不管怎样,刘锜这些人的家小肯定得去吃牢饭。可如果赵构盛怒难解,要拿一班子老老小小开刀泄愤,那咋整?

    俗话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张浚除了要如实向赵构报告之外,还要防止赵构盛怒之下做出后悔的决定。

    张浚费尽脑汁将奏疏写停当,沉思了一会儿,又取出信笺“刷刷刷”给赵鼎写了一封信。

    赵鼎思虑周全,又是赵构最倚重的人,只要把这事给他说清楚,张浚相信赵鼎能够拦下盛怒的赵构出昏招。

    两封信札装好封好,刚差人急脚递送出去,就突然听见鼓角声大作,张浚神色一凛,大步出了节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