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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日,韩世忠每日午后都要到望湖楼小坐。
虽然赵构复了韩世忠枢密使的差事,韩世忠却极少去枢密院视事办差,特别是枢密院都承旨兼侍读李若谷签书枢密院事后,都堂里就更见不到韩世忠的影子了。
他这个甩手掌柜当的惬意,赵构也很满意,皆大欢喜。
韩世忠咂了一口酒,望着眼前的一窗湖山又开始有些出神。
“相公。…相公。”
“嗯?”韩世忠闻声转头一看,“哦,是陈掌柜啊,来,坐下吧,一起吃杯酒。”
“小的谢相公赐座。”
陈有贵和韩世忠的年岁差不多,两鬓斑白,不过脸色红润,保养的相当不错。
陈有贵小心翼翼地给韩世忠加了酒,才坐了下来,举杯道:“相公,小人敬您一杯。”
“嗯,老陈啊,都自己人,无需客气。”韩世忠和陈有贵碰了碰杯,“还是自量。”
“是。”陈有贵吃了一口酒,问道:“新厨子卤的牛肉还可口?”
“嗯,不错。”韩世忠点点头,回味无穷地叹道:“牛肉就神仙醉,这味道算是一绝了。”
望湖楼有专门给韩世忠准备的玉露琼,可药酒虽醇,却没有了那股刀子般的烈,所以韩世忠还是喜欢神仙醉。
不过韩世忠也不多喝,每次搞个半斤,刚好。
“相公,小人听说朝廷要用兵?”
“嗯?”韩世忠一愣,问道:“用兵?你听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朝廷要打仗,他这个枢密使却不知道,虽然是挂名的,可还是不科学啊。
“您不知道?”
陈有贵奇道:“我听几个酒客说的,说朝廷打算规复中原,要对金人用兵,前阵子陛下还特意召见了鄂州御前都统田师中面授机宜嘞。”
“还有这事?”
陈有贵说的有鼻子有眼,韩世忠将信将疑,空穴不来风,难道真有其事?
“相公,……”
陈有贵刚想继续絮叨,就被韩世忠用手势止住了。
“老陈,你先去忙吧。”
“好,相公慢坐,小人告退。”陈有贵见韩世忠蹙着眉,知道他要想事情,于是识趣地告退。
韩世忠心中充满了疑问,如果陈有贵说的属实,那这件事里里外外就透着诡异。
赵构是什么样的尿性,他实在太清楚了。
当初为了议和,割地纳款、俯首称臣,甚至不惜自毁长城,杀了岳飞,收了三大帅兵权,终于换来了梦寐以求的偏安。
这才消停几年,赵构凭什么有这个胆子挑起战事,他宁可相信太阳从西边起,也不相信狗能改的了吃屎。
事出反常必有妖。
韩世忠的眉头越锁越紧,假设皇帝真的是要伐金,他能有什么凭依呢?
难道是想趁金兀术关中大败,一举扭转乾坤?
关中?
关中!
韩世忠的脑中有如划过一道闪电,他隐隐觉得自己抓住了真相的一根线头。
韩世忠猛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浓烈的酒如同一团烈火顺着喉咙将整个胸腹都燃烧了起来,额头上青筋暴起,汗不断地沁出,面色说不出的阴郁和凝重。
帝王啊,果然最是冷酷无情!
韩世忠心中说不出的萧索,满眼湖山顿然失去了颜色,于是便下楼打道回府。
“相公,您这么快就回啦?”陈有贵见韩世忠下楼,便迎了上去。
韩世忠只是微微点了下头,陈有贵把韩世忠送出了大门。
“老陈。”韩世忠刚迈出大门,却停住了脚步。
“相公您有什么吩咐?”
“阿治丈人家你可熟识?”
“熟识。”
陈有贵忙答道:“官人丈人家是有名的书香门第,和小人还带着远亲。不知相公可有差遣?”
“无事,我就随口问问。”韩世忠摇摇头,临走吩咐道:“最近你别东跑西跑,店里头多顾着些。”
陈有贵微微一愕,韩世忠以前可从来没跟他叮嘱交待过这种事情,不由心里打了个疙瘩,答道:“小人知晓了,相公有什么差遣就派人知会一声。”
“嗯。”
韩世忠应了一声,便骑上那匹黑驴逐渐消失在天地的苍茫之中。
……
“快打开城门,我阿瓜回来啦!”
阿瓜骑着高头大马,对着城关放声大喊,好不得意。
“哎呀,是瓜哥,真是瓜哥!快快把城门打开!”城楼上的兵士一看真是阿瓜,急忙冲底下喊了起来。
不大一会儿,大散关的城门“吱呀呀”的打开,从里面迎出一堆人,欢天喜地地簇拥着阿瓜就往关里走。
“瓜哥,你是多久没来啦,兄弟们都想你哩。”
“是啊,是啊。”
“嘿嘿,我又不是婆姨,想我干嘛。”阿瓜笑道:“相好的想我才对哩。”
“哈哈……”
“游将军呢?”
“在,在哩,将军这几日刚好都在寨里,刚才已经有弟兄去禀报了。”
“瓜哥!”
众人说笑间,突然响起了极其夸张的惊呼,说曹操,曹操就到。
“哈哈……瓜哥,真是你啊。”游华开心的差点笑出眼泪,“兄弟我终于把你盼来了,想死我啦!”
“嘿嘿,老游,你不想婆媳想我干嘛。”
“切,婆媳有啥好想的,再粉嫩的婆媳也比不上瓜哥你啊。”游华恨不得捧着阿瓜的脸蛋狠狠亲上几口,堆着谄媚的笑,道:“弟兄们,瓜哥来啦,有什么好东西赶紧搬上来,今日不醉不归!”
“好嘞!”
游华生怕人跑了似的挽着阿瓜,关内的兵丁忙得不亦乐乎,一会儿就在场子上摆上了桌凳,端上了酒食。
“好兄弟,快坐,快坐!”
阿瓜还未坐下,机灵的跟班就用袖子将条凳擦了一遍。
“瓜哥,这个兄弟是?”
“哦,他是二黑,新来的。”
“小的二黑,见过游将军。”
“哎呀呀,免礼免礼,都是自己人,来一起坐下吃酒。”
游华连忙招呼道,别看二黑是跟班,这热情是做给社会我瓜哥看的。
二黑看了看阿瓜,阿瓜点点头,这才将将坐下,立马给阿瓜的碗里斟满了酒。
“瓜哥,来,兄弟敬你一碗。”游华端起酒碗敬了敬,问道:“你这么久不来看兄弟,真是想死我了,对了,呆哥呢,怎么没一起来。”
“呵呵,你这里门槛太高,我怕高攀不起啊。”阿瓜咂了一口酒,笑道:“阿呆就是怕被你埋怨,才不敢来的。”
“哎呀,瓜哥,我的好瓜哥,兄弟错了还不行吗,都是我这张臭嘴。”
游华轻轻地打了下自己的嘴巴子,央道:“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当我说的那些话都是放屁。兄弟我把这碗干了,就当给你和呆哥赔罪,成不成?再不成,你就打我一顿解解气,我游华绝无二话。”
“呵呵,打就免了。”阿瓜笑道:“你现在知道我们没诓你了吧。”
“是是是,都怪我有眼无珠,错怪了瓜哥和呆哥。”
“老游啊。”阿瓜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把我当兄弟,我怎么会诓你呢。你啊,就是眼光太浅。”
“是是,都是我不好。”
这句话游华真的是有感而发,他一直为浪费飞黄腾达的大好机会而懊恼,后悔没跟叶治一条道走到黑。
“哼,你说你。”
阿瓜继续数落道:“你看这二黑,只是替相公摇好了旗报好了数,就入了相公的眼,立马就跟着我吃香喝辣。你说你要把相公交待的差事办好了,能还窝在这犄角旮旯?不早就跟着我去京兆府吃香喝辣。”
“唉,瓜哥你说得是啊。”阿瓜的话又戳到了游华的痛处,他叹了口气,道:“都怪我,唉……。”
“呵,瞧你这点出息。”阿瓜笑道:“你看看咱们现在的光景,相公如今可是陛下眼前的红人呐,才多大年岁就开牙建节,你说跟着相公能吃亏吗。”
游华悔的说不出话,恨恨地直叹气搓手。
“老游啊,你别说兄弟不帮衬你。”阿瓜拍了拍游华的肩膀,“眼下还有最后一个机会,就看你能不能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