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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郑刚中的承诺,事情进展地很顺利。
对种彦崮意见最大的杨从仪也不想节外生枝,由郑刚中顶着,又能顺顺当当地把瘟神送走,何乐而不为?
曾有僚属劝郑刚中,担心替叶治筹措粮食会有资敌之嫌,郑刚中怒目说“敌在外,不在内”,之后再无任何质疑的声音,不过这并不意味着郑刚中不用担风险。
郑刚中总共为叶治筹措了五万石的粮食,虽然叶治真金白银付了钱,但粮食对叶治的重要性,要远远胜于金银珠玉,这是郑刚中借着还大散关的人情,特意照顾老同事。
粮食入了黄牛寨,就直接被转运至和尚原和宝鸡,在大散关内还好,倒是前往宝鸡的路上更让人费神,就怕冷不丁冒出支金人骑兵来。
不过金人似乎还挺“善解人意”,大半个月下来,粮食交通线上一直风平浪静,这样的敌人要给五星好评。
“大人,今天是最后一批粮食,这是交割单,请您过目。”郑刚中专门派了一个军需官负责粮食的运输和交割。
“有劳。”
叶治将交割单递给了崔世华,从大马勺那里拿过两锭足色纹银,塞到了军需官手里,笑道:“这些日子辛苦徐参军了,这点小意思,莫要推辞。”
徐参军攥着银铤,脸上乐开了花,赶忙拜谢道:“多谢大人赏赐。”
“还要劳烦徐参军回去禀告郑宣抚,请郑宣抚明日未时差人来移交关防。”
“是,大人放心,小的记下了。”徐参军作了个揖,道:“那小的就先告辞了。”
“好,徐参军好走,恕不远送。”
“大人留步。”徐参军心里那个乐滋滋,这些日子倒没白辛苦,算得上是趟美差。
交割的粮食全部卸在黄牛寨城关前,再由叶治的人往里运,一天几千石的量不算少,他们的运力也就将将能及时运走。
城关前最后几车已经卸完,叶治站在城楼上,看着逶迤的栈道和秦岭的千重山峦,心中突然觉得有些失落,命运的手又要把自己拨弄至何方呢?
“官人!官人!”
突然城楼下响起了一阵喊声。
叶治听着声音有些耳熟,低头一看,立下就呆住了!
“那个谁,快回来!”
因为粮食太多,军中骡马不够,所以宣抚司雇了许多民夫来运粮。
徐参军见个赶车的顾自走到了城楼下喊叫,吓得急忙吼了起来,这趟差事从头到尾办得顺顺当当,别临了搞出什么乱子来。
见徐参军急急过来抓人,叶治喊道:“徐参军,无妨,此人乃我一个旧识,且让我俩叙叙旧。”
徐参军一听是叶治老相识,哪会那么不开眼,反正就是个小老百姓,随他去吧,何况怀里还揣着两锭银子哩,“小人省的了,大人您慢叙,小人先回去复命了。”
叶治笑着对徐参军挥了挥手,这钱还真是好东西。
叶治跑下城楼,打开城门,朝车夫迎了过去,有些不敢相信地喊道:“呼大哥,真是你吗。”
呼延通心头一热,赶忙趋前,施礼道:“呼延通拜见大官人。”
“呼大哥,折煞我了。”叶治连忙扶住了呼延通,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看着满脸风尘的呼延通,叶治心中一阵感动,同时又感觉有些歉疚,命运如同漩涡,总是有意无意地将许多无关的人卷进来。
“呼大哥,是不是韩大哥让你来的?”
“不,不是。是我自己要来,不关大帅的事。”
从叶治的语气中,呼延通似乎察觉到一点异样。
“唉,呼大哥本已脱离苦海,为何还要来趟浑水。”
“官人莫不是嫌我老而无用?”
叶治摇头苦笑道:“呼大哥,你莫拿话堵我,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连累你。”
呼延通哈哈一笑,道:“官人,你莫要多虑。我老呼天天种菜耕田,觉着每日都提不起劲,所以才来寻你,我啊,就是个当兵的命,闲不得。”
叶治洒然一笑,轻叹了口气,只好认命。
呼延通来都来了,总不能把他赶回去吧。
虽然叶治心里有些怪韩世忠拉人下水,但在这用人之际,不得不说呼延通的到来,给他添了一大助力,韩世忠麾下头号猛将可不是吃干饭的。
“韩大哥好吗?”
“大帅挺好的,就是老了些。”呼延通叹道:“看得出大帅心里不痛快。对了,大帅让我给你带话,说家里都好,让你勿要挂念。”
“嗯。”
叶治点点头,命运啊命运,没想到当年的瘟神,却是最看顾他的人。
“呼将军!”
“呀,李彪,克明!诸位兄弟!”
“哈哈哈,真的是你!”李彪和陈克明等人闻讯赶来,军中同袍久别重逢,自是欣喜万分。
“呼大哥,有你来帮官人,咱们兄弟心里更有底了。”
“哈哈哈……,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咱们可不能给大帅丢份。”
“以后咱们都听呼大哥的。”
“哎呀呀,什么听我的,以后咱们都听官人的。”
“对对对。”
“好啦,”叶治也不禁莞尔,笑道:“此处非是叙旧之地,赶紧把手头的事情收拾收拾,咱们到了宝鸡再谋一醉。”
“是。”
……
“冲啊,杀啊!……”
高亢的喊杀声响彻了黄牛寨。
杨从仪端坐在马上,望着眼前的城关,心中像是被打翻了五味瓶一般
“报……!”
不多时,报讯兵故意拉长的声音响了起来,“启禀大将军,黄牛寨已破,叛军闻风宵遁。”
杨从仪心中自嘲地冷笑了一声,脸上却一板正经,道:“好!传我军令,继续追击,马不停蹄前往大散关!”
“是!”
“来人呐。”
“在。”
“速速前往凤州禀报郑宣抚,叶治、种彦崮等叛贼已闻风遁逃,我军收复黄牛寨、大散关,请宣抚示下。”
“得令!”
第二天,在凤州坐镇的郑刚中接到杨从仪的“捷报”后,大为高兴,亲自赶到大散关犒劳三军。
演戏演全套,会玩!
“杨安抚,你觉得叶治经营的如何?”
站在被整固过的大散关,望着关内让人眼睛一亮的齐整营房,郑刚中发问道。
“末将自叹不如。”
杨从仪也心生感慨,说出了肺腑之言,“有此雄关在手,别说是金兀术十万铁骑,纵使百万大军,也要饮恨关下。”
“叶治文武全才,本可为国之干城,只可惜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唉,此乃国朝之憾啊。”
“宣抚,末将真不明白,他为何要走到这一步,真让人费思量。”
郑刚中看了一眼杨从仪,叹道:“确实让人费思量,走,随我去那边走走。”
郑刚中岔开了话题,往大散关的摩崖石刻走去,每次到此,他都要在石刻前观摩流连一番。
“咦,怎么有新刻?”
杨从仪仔细瞧了瞧,道:“还真是,宣抚真是好记性。可惜俺是粗人,认不全这龙飞凤舞的字。”
“呵呵,”郑刚中笑了笑,往前挪了几步,凑近看了起来,“……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
郑刚中突然失声惊呼,“叶治?!!!”。
“宣抚,这是叶治写的?”
郑刚中好像没有听到杨从仪的问话,只呆呆地看着石刻,沉默不语,许久才沉声叹道:“好一个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
郑刚中的心情无比悲愤和沉重,如同这大散关上的秋风一般,苍凉寒澈。
“宣抚,末将虽不懂其中真意,不过听了这两句诗,怎么突然觉得胸中有些堵了。”
“杨将军,”郑刚中仰天长叹道:“今日国朝已失中兴之望。”